第 41 章 第四十一章 北上(2 / 2)

一朝砚遇 扇坠子 3762 字 2023-09-19

一旦放开了胆量,沈砚就发现自己渐渐能找到控马的节奏,它的行走、踢步、马肩马背马腹有联动的传导,顺着这个起伏她很快就稳住了。

当然,仅限于慢行。

此后每一天,沈砚都坚持骑马练习,不到饭点不下马,不到夜里不休息。这股拼命的劲头让原本只当她说笑的人都闭上了嘴,扪心自问,很多人当初学马时,都比不上她一个小女子刻苦。

进步有目共睹,到了第五日出来郓州边界与等候在此的军伍汇合时,她已经能控着那匹温顺的马儿小跑,而不必崔岑从旁看护。这让沈砚高兴极了。

崔岑看她的眼神,越发深邃。

一行人按计划在渡口登船。上了船后,沈砚才在床上哀嚎着歇了两天。骑马是好玩,但她大腿内侧也磨得厉害,尤其她那么拼命,绑裹着伤药也一直鲜血淋漓。

吴娘差点看哭了,就连崔莘也欲言又止。

不过一下船踏上大河的北面,沈砚又骑上了马。她是这么对吴娘说的,“一鼓作气,这次学会了下回就不用再重来。”

一上马,大腿就反射性刺痛,她咬咬牙没有吭声。

北岸这一片土地叫荠州,既不属燕也不属汉,在这乱世里自立自守,同郓州一样尚在观望。崔岑这一次借道,自然是早就打过招呼的。李将军和崔将军上岸后先行带队离开,只留下几百人充作仪仗,余下众人继续北上。

沈砚知道,李崔二位将军并不是真的离队,而是散开来屏蔽在外围。

一入北岸,崔岑身边来往的人就多了起来。但她每日骑马时,总能看到他朝她望上几眼。

这日晚间,崔莘忍不住上门道:“女君,这还有半个月就要入望城,女君身体要紧,还请停止习马罢。”

望城是北上入燕的第一座城池,崔莘就差直白的说,马上就要成亲洞房了,你这伤腿再不养好到时候夜里多坏兴致。

沈砚虚心受教,第二天照样上马。

崔莘没辙了,似乎跑去找过崔岑控诉,但崔岑并没来阻止她。

沈砚发现,随着她在马上时间越长,崔岑看她的目光就越发黝深。

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她刚摸索到骑行的窍门,正是享受这种奔跑快感的时刻,任何人都不能阻止她。

一天一天,看着沈砚越发娴熟的身姿,队伍中所有人都被折服了。

骑过马的人都知道,刚学那时是最难熬的,非大毅力不能坚持。那时懒惫懈怠,允许自己放低要求,以后就不可能成为真正顶尖的骑手。没想到沈女君一介女流,看着清雅美丽如掐尖一折就要萎败的木兰花儿一样的人,竟有这样的韧性。

她广袖招招,白衣如仙,越发让人服气。

半个月后,在进望城之前,崔岑来检验沈砚的骑术。

他们并马跑出队伍视线之外,一前一后停在一条小溪边,崔岑侧首望向她。

马背上的她脸颊微红,唇边隐约带笑,这一刻居高临下,给他的惊艳不亚于她出嫁那日。

而她马上又要穿红,拜向他崔家列祖,从此成为他的妻子。

崔岑唇边的弧度渐渐加深:“你不怕军旅苦吗?”

沈砚没敢告诉他,其实她更想丢开他,独自带队游走。至于苦不苦,哪一边更苦,“不试试怎么知道?”

……

入了望城,沈砚就乖乖下马。

到了燕地界上,崔侯不但是自己回来,还为燕地带回了一位女君,沈砚的待遇一下子超然非凡,一路都有民众向她献花。

博陵崔氏也早就遣人迎候,护卫队只留下十数人拱卫沈砚的马车,其余就地解散,各自归位。

这样又行了半月,车队才来到博陵郡。这里是崔氏一族的发祥地,是燕地的治政中心,近年又更名为燕京。

这下,沈砚反而不宜四处张望了。

这整个燕京可以说都姓崔,如今她的到来是万众瞩目,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定下第一印象,她还是低调些好。

博陵崔氏的祖宅,占地广袤,从高而瞰犹如县镇,屋宇泱泱,水带穿行,又有花红柳绿,恍若人间仙境。

为了迎崔氏女君,崔宅开了中门相迎,沈砚的车轿直入二门才停下,一路上仆婢皆避道一旁。崔莘到家后就当仁不让,沈砚一应听从她安排。

新房由崔岑原先居住的大屋布置而成,敞阔明亮,古朴典雅。大屋式样与沈砚在江南时的一致,从门口进来是中庭,两侧有回廊连到堂屋。

崔莘请沈砚在西首暂住,东侧的寝间是要留着大礼那天,她与崔岑完婚的。

博陵崔氏不愧是当世传承的五大姓之一,庄严豪华气象,全不似江南精巧别致那样。到了这里,吴娘几个连脚步都不觉放轻了,至于年年……它本来走路就没声的。

派给沈砚听差的侍女,也全是规矩又知书达礼的模样,想她所想,极为妥帖。

虽还未见到范夫人和崔老太君,但她们的做派,沈砚也窥得一二。暂不说几分真心,这大家出身的人,行事就有几分光明大气。

沈砚与崔岑的大礼在三天后。

这三天她再没见着崔岑,这样陌生又气象庄严的地方,夜深人静时,就连她也不免生出一丝不安。

阿桃小蛮四个,都有些被吓到了。几人一步不错地跟着沈砚,这时才发觉真是只有从郓州来的人最亲,什么往后都不必说,这一刻她们几个小女孩的心都贴在了一块儿。

第三天后半夜,沈砚又被叫起来开始折腾。

崔家来服侍她的人里里外外站满了回廊,一重一重的讲究,让沈砚大开眼界。嫁衣还是她从郓州穿来的那一套,重又盛装华冠,这回竟让她找到了一丝亲切感。

在燕地的大礼更复杂,沈砚从天还未亮,一直折腾到黄昏。

就在她不耐烦快要甩手而去的边缘,终于被送回到新房,且是坐去了东侧的寝间。

一应礼仪包括合卺酒,都在外面大殿上,在众臣僚、众亲友见证下行过了。大约也是知道累惨了新人,再无人跟到新房里闹幺蛾子。

“快,快帮我卸妆……”沈砚的声音里仅剩下疲惫。

吴娘几个忙上前,七手八脚地帮她拆卸一身繁服盛装。此时已进六月,这热乎天气折腾一天,人都快焉坏了。

等到沈砚洗浴一新,总算回了些精神。

但她还是又累又困,草草吃了几口就爬到床上。刚一躺下,她就被硌到了,无奈又爬下床:“快来,帮我把床上收拾干净。”

不用说,床褥上满是撒帐用的桂圆红枣莲子等物。更羞于启齿的是,床上还有条验红的白绸元帕。

沈砚挥挥手,示意赶紧把它拿走,便又蒙头倒下。

真是被累惨了,别说沈砚,吴娘她们几个跟着轮轴转,也都腿酸脚痛,全身乏力。

崔家的侍女都退在了门外,屋里只有吴娘几个。吴娘想了想也叫阿桃她们先去边上歇息,“侯爷不知什么时候过来,我在这儿守着,人来了我再叫你们。”

没有异议,阿杏忙活了一天惦记着年年,忙跑去找它。

……

沈砚一觉睡得酣甜,不知何时忽觉有人抱住了她。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是崔岑侧躺在她身边,“你回来了……”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远处的一对龙凤喜烛摇曳燃烧着。

崔岑含糊应了一声,他也不知自己应的什么。

今晚他饮了不少酒,有些醺然,但另一种兴奋又叫他分外清醒。昏胧的纱帐中,他看得一清二楚:还迷糊的沈砚松敞着衣领,露出柔白的颈项和一片酥|胸,而她全然不知,还用那样茫然的目光看他。

“蕤蕤。”这是她的小名,他轻叹一声,吻住了她的唇瓣。

沈砚眼前发黑,下意识启唇,就被崔岑攻了进来。他先是温柔掠夺,继而渐行渐放肆,一意要叫她无法呼吸。沈砚忍不住推他,可那点儿劲丝毫也不顶用。

这是沈砚,这可是沈砚,她就这样穿着轻薄罗衣,完全不设防地在床上向他敞开雪白细腻的曲线,轻易就让他溃不成军。

而她是他的妻子,三千里地外,历时一个多月,亲自迎回来的妻子。

他这一趟下江南,本是为了吞天侵地,却在那个烟雨濛濛的金石巷中,偶遇了她。她说,侯爷我们各退一步;她说,多谢侯爷成全;她说,往后就托侯爷照拂了;她还说,请侯爷收回求娶之言……可终于,她还是完完全全属于了他,从礼法上,从世俗的意义上。

昏暗中,他的眼眸里是跳动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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