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声音一出,那舟上原本坐着的小人影向敷落望了望,平静的小脸上透着淡淡忧伤,除此外再无任何表情。
"你认得我?"
小羊函稳稳将舟划了过来,他自己并未下来。
敷落知道他许久未听到有谁叫他名字了,他或许心里是好奇的。
"我是你娘亲左天星的……妹妹,有几件事想来问问你,你可愿跟我说说话?"
闻言小羊函抬了抬满是忧伤的双眸,认真的点了点头。似是能感应到敷落想知道什么,还不等她问,他便主动开了口:
"我知道你不是阿娘的妹妹,但若有什么想问的,我都会告诉你。"
突然被拆穿,敷落不好意思的咽了口口水,她不敢相信站在她面前的竟是个只有五岁的孩子。
"你还记得你爹爹和娘亲去哪里了吗?为何会留你一人在这里受苦?"
小羊函模样长得极像司运仙君,很是清秀。不过若以后独自在此,迎接他的只会是无尽的寂寞。
"函儿不知道爹爹娘亲去哪里了。"
"判官看我年纪小,又死的可怜,允我不必再轮回受苦,在这摆渡船上谋个差事。"小羊函不觉得寂寞,他不分昼夜的坐在舟上,若有魂魄向他招手,他便将舟划过来。
他可以渡人的魂魄去轮回镜投胎转世,也可以听人的魂魄跟他或讲或抱怨几句生前的经历。
"你生前发生了什么?我听说是你娘亲杀死你的是吗?"
敷落知道这么问无异于在他的伤疤上撒盐,重新揭开那些痛苦的经历,但她没办法,她就是为此事而来的。
"我不怪阿娘……"
小羊函终是想到了那天的事,眼底渐渐起了泪花。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还是满足了敷落,乖乖说道:"是坏爹爹惹阿娘伤心了,阿娘说生下函儿是她最后悔的事情。函儿身上流着坏爹爹的血,阿娘恨坏爹爹。"
"我知道阿娘不是真的想杀我,只是怕她走后,我会成为无依无靠的孤儿,就亲手杀了我,让我早点再投胎好人家。”
小羊函说完,泪水已流了下来,却并未像人间孩子那般哭哭啼啼。
敷落想去安慰,却突然不知说什么。他不过是个孩子,不知道父母如今去了哪里,每天对着的就只有这片汪洋。
敷落想带他走,可也有心无力。
"不哭了,若我以后找到你娘亲,我让她来看你好不好?"
"不要!"小羊函突然尖叫了一声,用力的摇了摇头,泪已然落了下来:"姐姐若以后见到我阿娘了,只要帮我转告她,函儿现在过的很好,也很想她,便可以了。"
小羊函垂下眸,泪流的更凶了。他知道,他的阿娘并不想见他。
"那……"
敷落被他突然激动的情绪吓了一跳,还想说什么,便见小羊函消失不见了。
刘畚欲上前去追,被敷落拦下。末了叹了口气,跟刘畚说我们走吧,不要再来打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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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人间黑暗的马道上,侍从用力挥动马鞭,自南雀堂向梁王府,驾驶着马车疾驰。
再快些!
挂在马车前的两盏灯笼剧烈摇晃,心脏剧烈跳动,沈玉川满身虚汗,眼前一片昏花,几乎是将自己摔下马车。他将全身的重量卸在侍从身上,着急的虚喘着命令侍从赶紧扶他,去向梁王爷请罪。
"你还回来干什么,你这个逆子!"
手边的茶杯向下一掷,碎响声随着他的咆哮一齐发出。梁王爷就坐在主位上,吹胡子瞪眼的骂着堂下正罚跪的儿子。
自早朝被刑理司少卿参了一本,皇上下旨重查东篱国妖孽猖獗,唐国公府失火灭门案开始,他便坐立难安。
他本来就怀疑此事与儿子玉川有关,没想到已是半夜三更,他还马不停蹄赶来送死。
"父王。"
沈玉川面色焦急,声音虚弱,一手死死的压着胸口,他虽没有被茶杯打中,但那怒声和惊吓,让他本就孱弱的心脏根本无力承受,浑身因气血不足止不住的颤抖。
侍从在一旁看着,心也悬在嗓子眼里,想去扶他一把,却根本不敢上前。
梁王爷庶子众多,即使看到沈玉川呼吸不过来需要赶快就医,也丝毫没有在意,仍皱着眉头厉声训斥:
"你将那妖孽交出来,尚且还能保住一命,若有违抗你命休矣不算,还会连累整个宗族!"
"父王她虽是妖,但从未咳咳,从未去过国公府……嗬嗬无冤无仇,绝不会是她所为!"沈玉川许多话压在胸口,但又着急,一时间有些呛咳,好半天吃力的弯下上身,用另一只手撑住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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