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看看。”
说话声中,凌蕊志已经飞身跃上门楼,却见东厢房内灯火摇曳,破破烂烂的门窗纸窟窿中,透出一道道纤细的暗红光束。
凌蕊志大感惊讶,微微一愣,却听紧随其后的龙中堂不满嘀咕道:“孩子尸骨未寒,居然堂而皇之地住进来,真是岂有此理。”
“嘘,他们在说话。”凌蕊志急忙示意龙中堂不要打草惊蛇,小声道:“听他们说什么。”
“好,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可龙中堂话音未落,却发现凌蕊志已经飞身落地,只好紧随其后,跃到她身边,小声叮嘱道:“小心,别莽撞。”
“知道啦。”
凌蕊志闻听龙中堂关切唠叨,虽然有些不耐烦,却又有些欢喜,暗自一笑,纵身跃到窗户旁,顿时把屋里一男一女人嘻笑声听得清清楚楚。
她微微一顿,屏息凝气,蹑手蹑脚地凑到窗前,把眼睛贴在窗户纸上的窟窿上,小心翼翼地向屋里瞄去。
只见屋里摆设简陋,正对窗户的后墙上放着一张小床,床前一张破旧的小桌上放着一盏油灯,既照得整个屋里倒也温馨明亮,也使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凉被下露出一男一女人两个脑袋。
女人侧着身子,回面朝外看着仰面朝天的男人。
男人似乎被女人吵醒而满脸不悦,正不满咕哝道:“好啦好啦,知道了,你说你,大半夜的不睡觉,瞎琢磨什么?”
“睡睡睡,也不怕睡死?”女人小声呵斥道:“你也不想想,保长那老龟孙,磨磨蹭蹭,到现在也没写房契,打什么主意呢?”
“哎呀!他能打什么主意?”男人不屑道:“就算官司打到金銮殿,我弟弟的家业,也不能给别人吧?”
“你真是猪脑子。”女人更加不满,小声反问道:“万一那婊子知道了呢?”
“她既然被卖到妓院,就已经不是华家的人了。”男人依然不急不躁,不以为然的反问道:“知道又能怎样?”
“那可不一定。”女人似乎很有远见,不无担忧道:“咱又不知那婊子的娘家是干啥的。”
“管他干啥的呢。”男人更加不屑,转脸看着女人,吃吃笑道:“好人家的女孩儿,哪能看上老二那个臭无赖。”
“这倒也是。”女人赞同一声,微微一顿,又迟疑道:“哎我说,那个打我的小龟孙,没有一块儿烧死,你说……会不会——是他干的?”
“嗨!管他谁干的呢?”
“哎哟,你干吗?”女人嘤咛一声,突然放低声音,不耐烦道:“我想正事儿呢。”
女人话音刚落,凌蕊志突然双手捂脸,迅速后退半步,倒把紧贴在她身后的龙中堂撞了个趔趄。
“怎么啦?”龙中堂霍然一惊,急忙问道:“没事吧?”
“没有没有。”凌蕊志双手捂脸,仓皇嗫嚅一声,小声骂道:“狗男女!”
“呀!又说脏话。”
眼见凌蕊志一惊一乍还粗口骂人,龙中堂又好气又好笑,质问一声,急忙上前半步,想要看个究竟。
可他刚把眼睛靠近窗户,却听凌蕊志小声轻喝:“别看!”
呵斥声中,凌蕊志一把扯住龙中堂狠狠向后一扥,拽得龙中堂身不由己连退两步,却已然心如明镜,愕然惊悟,不由恼羞成怒,脱口骂道:“狗男女。”
龙中堂和凌蕊志虽然未经世事,毕竟已经长大成人,不仅早已情窦初开,对男女之事也多少的有所了解。
如今,两人面对面的突然看到这尴尬一幕,顿时无比羞臊,无比悲愤,均暗自愤恨:你们的亲生侄女和侄儿刚刚惨遭横祸,你们霸占他们的遗产也还罢了,可不仅没有半丝悲哀和愧疚,甚至连常人间的怜悯之情也没有半分半毫。
原来,屋里的两人,正是华文英的伯父和伯母。
他们两个有了保长的许诺,生怕夜长梦多,不等重新修建房屋便连夜搬到东厢房,又在龌龊商讨中欢喜得意,情不自禁地做起云雨之事。
他们两个在屋里恩恩爱爱,不管不顾,与他们一窗之隔的龙中堂和凌蕊志却猝不及防,看个正着,呆立院中,不知所措。
尽管龙中堂一向觉得自己足智多谋,谈经论道几能安邦治国,运筹帷幄胸有百万甲兵。
尽管凌蕊志一向以为自己为女中豪杰,聪明睿智几能骗过父母,武功高强几能横走江湖。
可面对如此尴尬场景,两人只觉心如撞鹿,脑中空白,满腔智囊早已消失不见,空有满腔愤懑却不知如何是好。
尴尬羞愤中,两人面面相觑片刻,龙中堂很快惊醒,心想:闻听他们所言,证明他们一家并非凶手,何必在此久待呢?
于是,他急中生智,无心商讨,一把拉住凌蕊志,转身走向大门。
凌蕊志正自羞愤难耐,忽被龙中堂握住小手,原本砰砰剧跳的心脏更加上下翻飞,心慌意乱中,身不由己地随着走向大门。
可她刚走两步,又猛然惊醒,蓦地甩开龙中堂,转回身来,大步流星的走向东厢房。
“喂,你干吗?”龙中堂大吃一惊,一个箭步拦在她面前,小声喝道:“非礼勿视。”
“呸!想什么呢?”凌蕊志羞愤交加,啐了一口,一把拨开龙中堂,抬腿迈出一步,却又愕然站住,转身狠狠命令道:“快,去杀了他们。”
龙中堂这才明白——凌蕊志想去杀死那两个不仁不义之人。
龙中堂虽然也愤恨至极,可理智尚存,心想:他们两人虽然卑鄙无耻,却罪不至死。急忙无奈劝道:“走吧,他们不是凶手。”
“唉!”凌蕊志心有不甘,可听着房中的动静,却再也不敢停留,狠狠跺了跺脚,无声咒骂一句,跃上房顶,迅速落在院外。
龙中堂紧随而出,轻飘飘的落在凌蕊志身后。
两人心乱如麻,默默无言,一前一后地匆匆走向巷口。
沉寂之中,龙中堂暗自思忖:看来,一时间难以查出凶手,也不能再一直连累蕊儿。如今夜已过半,不如先劝她回家。从此以后,两人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可是,刚刚经过这场难以启齿的尴尬,一时之间,他还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正自搜肠刮肚,却已渐渐来到巷口。不由灵机一动,心想:出了巷口,正是分手的好机会——她若向左,我就说去右边做事;她若向右,我便说去左侧……
可他正欲开口,突觉身后一片光亮,不由愕然回首,只见小巷深处已经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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