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混乱似乎已近在身侧。
董太后屏住呼吸，探着身子询问赵岐：“这个口号可能持续了多久？”
赵岐轻轻捋了捋颔下黑须，对着董太后应道：“恐怕不止十年。”
董太后更觉情况不妙。
“能从洛阳东市买到的，而且多个玩具摊都在卖，传播范围毕竟如此……时间之久必是难以想象的。”赵岐低声轻轻说道，“不过太后您也不必担心，将此事报上去，朝廷自然解决了。”
董太后知道赵岐这番话只是在安慰自己，这场变乱范围之大、筹划时间之久都是他们身在宫廷之上的人预料不到的。在民间的传播之广传播之深可能已经到了深入民心的地步，早已妇孺皆知。到时候一旦爆发，恐怕整个朝廷都会被它撼动。
“赵学者不必安慰老身……”
史子眇刚一起身就听到大门口传来敲门声，他揉了揉睡眼穿好衣服，转过厅房，拉开门闸，一身黑红绸缎的壮汉立在眼前。
“国舅安好。”史子眇对着何进做了一揖。
“道长安好。”何进也回了一揖。
“那小子怎么样了？”何进问道，一圈胡须往四周攒动。
“还在睡。”史子眇轻描淡写地回了句，又向何进行了一个礼，恳切地提道，“国舅，老朽有一言希望您能单独听听。”
“哦？什么要紧大事？”何进看上去来了兴趣，他跨步进门，“去哪谈谈？”
史子眇正了正神色，说道：“去老朽房间吧。”
史子眇将那个八个字的事情详细地说给了何进听，从黄剑到屋墙上的刻字，一点细节不曾落下。随着史子眇娓娓道来，何进的神色也逐渐变得凝重，他一开始只是当故事听着，渐渐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身子也不自觉的坐直了。
“这样说，事情确实蹊跷。”何进紧紧攥住拳头，眉头紧锁，“这样，我回去就会上报陛下，将事情原委备述与他。”/
史子眇起身作了一个长揖：“国舅体国，老朽感激不尽。”
“何必如此，道长快快坐下！”何进甩了甩手，示意史子眇坐下。
可史子眇不知道，何进在说这话的同时，心里面却是想着另外一回事，自顾自地打起了小算盘。此时他紧张与兴奋的心情交杂在心中：“这八个字既然传到洛阳，必是影响极深，这次能向皇帝禀报定是大功一件。“
“若是战乱发生，此时便须做好准备，争取战乱时得到重用，前途无量……”
董太后屋内，三个人相视沉默着。
“我们应该如何告诉陛下呢？”董太后询问赵岐，脸色已平定了许多。
“杨太尉忠心体国，为人正直，他与我交好，也与太后友善。”赵岐声音顿了顿，“岐以为可以请杨太尉上书陛下。”
“如此，老身也觉得好。”董太后舒了一口气，“那老身这就修书一封，劳烦赵学者转交给杨太尉了。”
“诺。”赵岐回道。
董太后命身边的宫女取来帛书笔墨放到案上，她一手压住帛书，一手持着墨笔，在书上走起笔来。
写毕即起身将帛书奉给赵岐，言辞恳切地说道：“此事若能避免，学者也是大功臣。”
赵岐接过帛书，低首一礼，道：“太后尽管宽心。”转身走了。
望着赵岐离去的背影，太后长舒一口气，看向旁边正坐着的闵贡。
“协儿此次出宫竟能遇到这样的情报。”董太后淡淡笑了笑，显得有些勉强，“重要的是记得这么清楚，老身真没有看错这孩子。”
晌午太阳高照，金灿灿的日光将地上的积雪扫成了汩汩流水，水流在地上散开，洛阳宫内的地板格外潮湿。
何进身着汉制武官服，腰间右边佩剑，正大摇大摆地走在道上，他头上的武弁、腰间佩剑都折射着阳光，使他整个人显得光芒耀目。
正得意于得到情报的何进，突然看到眼前一个熟悉身影正在往与自己同一方向的路走着。
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试图靠近那个身影，好看清这人到底是谁。
那个身影径直走向皇帝寝宫，深深一揖拜了下去，门口的小黄门打开宫门，走了进去，不一会儿又自宫门出来，伸手示意那个人可以拜见。
正在此时，何进也刚好赶到宫门台阶前，他对着台阶上的小黄门喊道：“你去禀报陛下，臣有急事启奏。”
小黄门刚要开门回报，便远远听到一个粗壮的声音自宫内传来：“都进来吧。”是皇帝。
听到皇命，何进抬起头就往台阶上走着。
走在那个身影后面，何进不时探头观察，想要认清这个和自己一样有事启禀的人到底是谁。
直待走到宫门，何进跨过门槛，看到眼前的不止原本的皇帝一人和宫女，还有一名布衣在一旁低头侍立着。
何进朝高高坐在椅子上的皇帝跪了下去，身旁那位熟悉的人早已跪在地上。
“起来吧。”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位大臣，轻飘飘地说道，“你们是要什么急事不得不和朕说？”
“启禀陛下。”二人一口同声，将藏着的帛书拿出来呈给了皇帝。
“哦？”皇帝看了看正弯腰递交帛书的二人，命身旁的宫女转接文书拿给自己。
皇帝依次翻开两件帛书，右手拖住下巴，从第一个字看到最后一个字，那副无所谓的面色依旧不改。
看毕，皇帝把帛书随手放在案上，抓起案上的狗粮朝一边戴着武官帽子的白狗甩了过去，白狗低头吃着。
“这件事朕刚刚知道了。”皇帝轻声说道，他一指旁边侍立着的布衣，“就是他，叫做唐周，起义军里的，良心发现一大早就给朕告密了。”
跪着的二人同时朝着那个布衣怒目圆睁，瞪得那名布衣头冒冷汗、双脚也不住颤抖着。
这时候何进才看清跪在旁边的人是谁了，难怪这么熟悉，原来是一直和自己作对的杨太尉杨赐！
何进懊恼到手的功劳就这样被这个站在皇帝身边二五仔毁了，他虽然在皇帝目前依然面不改色，但心里已是心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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