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下棋不无聊么?不妨陪刘某下下。”皇帝将自己带入到平民百姓的身份,对着正下棋的青色衣服的人说。
那人轻拂长袖,呵呵笑道:“不是不与人下,只是棋友已不在洛阳,苦无对手与自己对弈聊以解闷罢了。”
说罢摆了摆手,又执白子落下。
“哦?你这话是觉得我不是你对手么?”皇帝心里不服,有些气恼,直接坐在了对边,手执黑棋就落下来一子。
那人捋了捋颔下的须,又呵呵笑道:“也可也可。但你是下不过我的。”
他说罢即落下一子,又轻提对方无气的一子,放回了对方的容器里。
皇帝不想多说,他又执起自己的一子,安然落下。
在这棋盘里,二人一人一子,接替地落下,皇帝自恃少时下过不少棋,也受过宫里良师指点,自认为是棋中好手,颇为自负。
“你的棋太躁了。”那人又款款落下一子,劝解般的语气道:“下棋在于心静,过于烦躁必败无疑。”
一语落下,局势瞬间定型,皇帝的一整片棋都尽皆覆没了。
他仔细一看,却道是自己看错了一步,致使满盘皆输。
他也不投子,只一拍桌案道:“不服不服。这盘棋的黑子是你下过的,那不是我的走法。”
那人也不争辩,只款款道:“既然阁下不服,那便再来一局吧。”
二人收起棋子,又重新开了一局,尊者执白,这次轮到那人执黑,皇帝执白,皇帝先落子,而后双方接连落子,最终,依然是皇帝输了。
皇帝先是有些气恼,一会又觉得甚是奇怪,这个仿造的集市住的都是宦官宫女,也都不会真的与自己对峙,都会让自己赢,为什么与眼前这人下棋一直没被让呢?而且,他的样子也不是宦官,甚至更像一位高人。
皇帝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平日里与人对弈,人人都让着他,每次都是胜局,故而自己颇有些不自量力,也变得很自负,如今终于遇上了肯与自己公平下一场棋的人,倒是非常珍稀。
皇帝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那人闭口不言,只微微摇了摇头。
接着,他又对皇帝道:“你下棋太躁了,也太贪了,这样是下不出一场好棋的。”
“你既要自己子活,又要我子死,每每下出的都是这种棋招,必然二者皆失。”
“要说这个治国之道啊,我也觉得像这棋弈,不可轻躁,亦不可贪心。否则,治理下的国家不会好的。”
说罢,那人长长一揖,竟翻过墙壁走了。
皇帝看罢有些吃惊,这是让宫外的人溜进来了,但见此等武功,很多人都不会是他的对手,那么这些护卫自然对他也无济于事。
那么此人是谁?此人便是士孙瑞,他来无影去无踪,整日再洛阳中游荡,一会作为别人的谋士,一会又作为自由的游侠,这个,他还是第一次溜进皇宫里,故意跟皇帝说这番话。
那是因为他最近学了一套新轻功,他年里从一位高人那里得到轻功秘诀,便开始练习起来,直到前几日方成,便开始四处游荡,今天就想到来皇宫劝谏皇帝一番。
但皇帝其实并没有听从,他只道这人高深莫测,希望下次还能遇到,刚在思绪中出来,便又想起自己的少府没有余钱了,得找赵忠出些主意,自己的钱袋可万万不能空了。
赵忠给他出了一个主意:售卖关内侯的爵位,还有外借金印紫绶。关内侯在爵位中属于第十九等爵,仅次于彻侯,极其高贵,而金印紫绶则是仅次于金印绿绶的官印,一般只有相国拥有,也是极其高贵的。
这次的做法让皇帝又得到了五百万钱,皇帝继续挥霍去了。
士孙瑞出生扶风平陵,世代书香门第,到了这一代,出了他这样一个天才。
他年少即能继承家业,知识渊博,通晓百家经典,精通琴棋书画,又学得一身武艺,无所不通。这都源于他天才的学习能力。
他在洛阳来无影去无踪,一直如同一个谜,他广泛结交,名门望族、游侠文士、豪商羁旅、末流浪人等等无不知晓他的姓名,都与他有过来往。
他的标志便是手中的一颗骰子,每每遇到棘手的事,他都会掷出骰子,观其图案,而后突发灵感,最终寻得解决方法。
走在街上的玄衣男子与他打了个交道,他回以一礼:“慈明近来可好?”
玄衣男子名叫荀爽,字慈明,也回了一礼,道:“安好,只是有件颇为伤心的事。”
“哦?是什么事?”士孙瑞抛出手中的骰子,不停地耍弄着。
“陈太丘患病,如今数月没起床了。”荀爽叹了一声,他拍了拍士孙瑞的肩膀,“我不多留了,还要去看望他老人家,你要是有空,也去看看吧。”
说罢即转身离开了。
士孙瑞望着荀爽远去的背影,手中骰子不停转动。
陈太丘即陈寔,是当今最出名的名士,在陈蕃之后被推为清流之首,如今卧病在床,许多清流名士都十分担忧。
看来这次陈太丘的门第要被踏遍了。
士孙瑞就不去了,一者他不属于清流士大夫之列,他只是一介隐士,大隐隐于洛阳,二者自己与陈寔并不相识,也与他的族人无甚交往。
士孙瑞又找到一处石桌,开始下起棋来。
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向自己走来,看起来很小,是个小孩。
当身影走近后他才认出,原来是那天自己与羊续对弈时在旁观看的孩子。
“先生,我想和你对弈一局。”
士孙瑞仔细打量着小董侯,见到小董侯一脸自信的笑。
“呵呵,我可是这里下棋的高手哦,你确定吗?”士孙瑞轻轻笑着,手里的骰子还在滚动。
“先生也不可轻视我呢。”小董侯恭恭敬敬地向着士孙瑞行了一个礼,指着旁边的石凳,说:“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可以。”士孙瑞点头点头,瞧着小董侯的姿态,心里颇为好奇,这个孺子如此自信,竟这样就来找大人下棋。
小董侯款款坐定,他伸出手,道:“请先生执白。”一字一字清晰落下,动作娴熟,叫人看出他是下棋老手了。
士孙瑞见小董侯这一行云流水的动作,又如此熟练于下棋礼仪,不禁一顿,也开始认真起来。
士孙瑞执白为先,先在棋盘落子,他往自己的一角先下了棋,却见小董侯立即也在他的一角落下棋子,这是直接进攻。
“攻势这么猛么?”士孙瑞呵呵一笑,道。
小董侯静静看着,只是微微一笑。
士孙瑞又提起棋子,下在了一处,紧接着,小董侯也在棋盘上下了一子。
你来我往下,十分激烈,士孙瑞感慨于小董侯年纪如此小,竟已领悟了不少棋中高招,如今也应用的恰当好处,竟有时候将自己杀的体无完肤。
他沉静下来思考,一步步计算着慢慢下棋,而小董侯也认真地对待棋局。
最终棋盘被下的满是黑棋白棋,不分胜负。
到最后只剩下了几步决胜负了。/
小董侯将黑棋又往中心下去,想要抢占几口气,却立即被士孙瑞落子挡住,将他的棋子挡了起来。
又下了几步,小董侯自知退无可退,无奈投子认输。
“不错,不错。”士孙瑞捋了捋颔下胡须,“如今除了兴祖还没有人能与我下的有来有回的,你如今尚小,便能下出这么多妙招,我实在佩服。”
“且我胜你的只是一口气,你也输的并不惨,真真是棋逢对手了,方才是我小看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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