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呼啸,大雪下了一地。何进走在洛阳的坊间大街上,他那健硕的身体让他虽然身处寒冬,却穿得比别人都要薄些。
他走到史子眇的家门,叩了几下门扉。
不一会儿,一个脚步声走来了,门被拉开,他看见了一名俊俏的少年。
“舅舅安好。”少年朝何进作了一个揖,行了应尽的礼数。
“安好。”何进也朝少年一揖。
如今过去了四年,史侯已长得一表人才、颇有少年英姿。他身材在同龄人中已是高挑,又有些劲力,一副面貌更是惹人艳羡。
剑眉上翘,眸如明星,面若冠玉,端是一副少年英姿的模样,若能穿上军甲,可堪一位少年将军。
何进瞧见史侯手中还握着剑鞘,嗤笑道:“你还剑不离身了?”/apk/
史侯摸了摸脑袋,道:“那可不是,习武之人武器可跟自己的命一样。”
“剑即是我,当然得把剑带在身上啦。”
何进只道史侯虽然已经十三岁了,但性格却是仍然未变,还是这般的小孩子气。
“你阿公教你圣贤之道你不学,还反叫他教你武艺,你可真是了得。”何进摇了摇头,但心里还是挺欣赏的。
这个孩子不喜文治,崇尚武学,倒与自己颇为相似。
何家的血脉有着这样一股尚武的基因吗?或许过几十年,他们也可以成为像皇甫家一样的将门世家。
但他还是让脑子清醒了一下。史侯是个皇子,他不可能成为一个武将,他只有成为皇帝这么一条路。他不只需要身兼武艺,更要通晓文治,而最重要的是,懂得如何执掌权术、制衡朝野。
只要在储争中败了,史侯什么也不会拥有,更不可能当什么将军,而他何进,也将就此命丧。
正说到这,史子眇也从里面走了出来了,他拜过大将军,何进受礼,也恭恭敬敬地向史子眇回了一个礼。作为教育了自己侄子十三年的人,何进对史子眇十分尊敬。他们已经与一家人一样了。
史子眇在收养皇子的时候,本来就年事已高,如今更是有些老态龙钟了,举止稍显迟缓,但神色却仍然健朗,整个人还是一副稳健的状态,不愧是修养长生之道的道士。
何进故意打趣道:“史侯学的情况怎么样啊?”
史侯听到这话,当即低下了头,努了努嘴。
史子眇还是一样的话:“进度很慢,教的难学的难。”
在史侯多年的“不学无术”下,这些已经成为了像趣话一样的事了。
“但剑术涨进确实极高的,史侯有此天赋。”史子眇转眼看着史侯,眼神里有些欣慰。
那年史侯不学经典,撒娇地要自己教他剑术。那是在一次偶遇两位强盗的情况下,史子眇从路上拾起了一把木棍,就应用剑术以一打二,轻轻松松打退了两个强盗,从此,史侯便知道了史子眇会剑术的事,整天央求自己教他武术。
史子眇最终还是执拗不过,就索性教他了。这些剑术都是他在修道期间学的,观赏性强但也颇具实用的功能。而令他惊喜的是,没想到史侯学经典不行,但剑术却是学得突飞猛进,仅仅用四年时间就把他毕生所学都给学过去了。
而今,也正是学成的时候。说来好笑,自己没教成史侯经典,培养出一个能治国的人,却无心插柳柳成荫,教出了一个剑道上的大才。
他感叹,莫非,史侯真的是当将军的一块料?而并不是什么……兼济天下的皇帝。
何进也不再寒暄了,他直截了当地道:“陛下命我来带史侯回宫了,如今史侯已渐长,到了可以入宫的年龄。”
“感谢这些年来道长对史侯的养育,我这几天会派人陆续给道长送上礼物,作为报答。”
史子眇一愣,他还是很不舍。他没有儿子,也自然没有孙子,史侯很活泼、也很孝顺,在他这些年来,与史侯嬉笑逗闹,已经和爷爷孙子一样了。这么多年来,他与史侯互相陪伴,感情早已和一家人一样了,如今一别,也没说以后会怎么样。虽然他早已想过自己迟早要面对这一天,但还是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匆忙、这么快。
史侯不知道自己皇子的身份,听到何进的话很是困惑,问何进:“舅舅,你说的是什么啊?”
何进咧嘴一笑,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史侯。
史侯听罢只是一怔,太多信息在脑海里回荡着,但第一个冒出的想法就是:我不想离开。
但又不得不。
在史子眇家寄养了十三年,而那个皇宫对于自己却是从来都没有感情的家,一股抗拒的心理油然而生,他舍不得史子眇,不想离开一个养育他十三年的人而去什么皇宫当皇子,面对两个多年来都没怎么见过自己的人。
但他也从阿公所教的得知,君命不可违。如今,他的父亲,当朝的皇帝召他入宫,他欲拒绝也不可以。
这么多年了,史侯的心智成熟了不少,按他几年前肯定是要大吵大闹了,但现在他只是微微对何进一揖,刚想说能够再停留几日吗,但还是把话吞了进去,改成了另一句话。
“舅舅,我想和阿公告一下别。”
何进颔首,示意史侯可以。
史侯莞尔一笑,回身将腰间的剑递给了史子眇。
“阿公说想要一把诛邪宝剑,这是我这几日打听到托人买下的。阿公还是有些健忘啦,这宝剑不就在河南地区有卖吗?这么近啊。”说罢,史侯把剑递了过去。
史子眇欲泪不泪,接过了史侯递过来的宝剑,果真是一把好剑。
“到了皇宫,我会让陛下召你入宫的,如果可以……”
史子眇摆了摆手:“一介道人,只想隐于世间……”但他说罢还是哽咽了。
“好吧。”史侯叹了一口气,心里却也明白史子眇的心情,道,“阿公,我们再去那个地方吧。”
史子眇勉强一笑,洛阳东市。
何进又同意了史侯这个要求。洛阳东市里有他的朋友,今天又到了见面的一天了。
或许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吧。史侯心想。
在这坊间,留下了自己太多的回忆,他真的很不愿意离开。
史侯现在房间里用笔墨写了一封波叔,随后匆匆忙忙地与何进、史子眇一同到了那个地方。
清晨,时间过早了,连饼铺子都没有开,他坐到了一边的那个位置,取出来袖中的帛书,心里还是十分不舍。
帛书立写下了自己告别的话,又附上了自己的一点小礼物,他还想在继续与他做着朋友,但皇宫里幽深,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出来。
如果可以出来的时候话,他肯定会再来看望阿公,也来按时间找董侯的。
做完了这些事,史侯又请求再回到史子眇的家,他想让他们最后送完史子眇回家的一程。
何进自然也同意了。
路上的景象都一一映入眼帘,东市的各家铺子也都在这时候慢慢开张了,他还能清楚记得,这家玩具铺就是当年史子眇给自己买玩具剑的地方。后来那把剑被自己粗鲁地拧断了……想想有点可惜。
到了史子眇家,他重重地向史子眇行了一个孙子礼,无语凝噎中当作了告别,他果断地一转身,示意何进可以走了,何进领意,一高一矮两个人一同走在了街上。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史子眇长叹了一口气,努力收拾了心里翻涌的情绪,走进家,“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房门。.
记住小说阁地址:xsg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