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侯随何进登上车马,朝着南宫驰去。
一路车马轱辘,史侯还是第一次坐上这种车,他用手掀开帷裳,望着外面的风景。
现在太阳已经渐渐升向中空了,一匹黑鬃马驰骋在土黄的大地上。马上一高一矮,高的好像是一位青年男子,矮的好像是一个小孩。
远远地看见在日头下奔腾的这匹马,史侯心里颇有感觉,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熟悉的意思。
车马款款开进皇宫。皇宫一副富丽堂皇,这是在皇帝下令重建后才这样的。
慢慢往禁中深处开去,史侯到达中宫,下了马车,与何进一起向宫殿走去。
一个妇人正从殿内走来,步履端庄,满脸悦容。
母亲。
不,现在应该叫母后了。
这么多年来,由于何离的身份,她不能像何进一样天天到坊间去看望史侯,一年来只得以见几次面。
史侯其实心里对她也没有过多的感情。她长到十三岁了,对母亲的印象还是有点模糊,甚至于不知道母亲到底说一个怎么样的人。
但眼前的何离却十分高兴,她正一步步向自己走来,而后,紧紧地抱住自己。
“以后,我们母子便可一直相见了。”说罢,何离竟流下了一滴眼泪。
但史侯心里还是有些冷冷的,他不能接受自己突然就与这个人相见,多年来自己已经习惯了“没有母亲”的这一件事。
但他是一个孝悌的人,他知道自己身为她的儿子,本着一颗孝子之心,他不能让她失望,也一双手紧紧抱住了她,轻声附和道:“以后,就这样一直相见。”
何进在这对母子身后咧嘴一笑,道:“你们母子相聚便好了,我这个舅舅就先去忙公事了。”
说罢作了一揖,转身登上马车,又朝外开去了。
送别了何进的背影,何离莞尔一笑,对史侯温婉地道了一声:“来。”便引他进了宫殿。
方进了殿门,何离让他坐在正前面左边的胡床上,而自己也坐到了另一边。
“你是陛下的嫡长子,将来要继承皇位。”何离轻声笑了一下。
这些史侯在史子眇口中听到过,嫡长子一般就是皇帝的储君,而以后要继承皇位成为一国之君的。
现在没想到,嫡长子竟是他自己。
何离又有些严肃地道:“其实宫内还有一股势力要与你争皇位,你万事可要小心。”
这种储君之争史侯也在史子眇口中听过了,史子眇经常和他讲历朝历代包括现在的汉朝的储争之事,让他借古知今,但他向来都没有认真听,只觉得甚是无聊。
但磨耳朵久了也渐渐知道了不少其中的道理,自己身为嫡长子,确实要比别人更注意一些。/apk/
至少,不能把命丢了。
史侯颔首。何离看到史侯的反应,心里高兴。她一方面想靠自己这个儿子得以在宫中继续显赫,一方面也是真心为母子以后不再分隔而感到激动。
“你现在十三岁了吧?母后每天算着日子,应该是这样的。”何离对史侯道。
“是。”史侯干脆利落地回答。
何离浅然一笑,顺势打趣地道:“到了这个年龄,你可有心仪之人?”/
“啊?”方才有些严肃的话题忽然变转,史侯闻言一愣,瞬间涨红了脸。
“看样子说没有了。”何离又笑道,顾盼流离。
“母后给你找到了一个人选,你看看可愿意。”
还没等史侯回答,何离即唤了一声“唐夜”,房间一边走进来一名少女,她用舞袖半遮着脸,款款渐行,步姿婀娜多娇,于中央处亭亭玉立。
遮脸的舞袖放下,一张美丽的脸出现在史侯与何离面前。
她眸子明净如泉,一张白皙的脸,樱桃小嘴粉嫩,顾盼生姿。她头上插着一把银钗,身着一身绛色舞服,脸上没有妆容修饰却仍是动人,一副雍容华贵。
史侯尴尬地低下了头,何离一手按住史侯的手,史侯往她看了过来。
“她是会稽太守唐帽之女,名叫唐夜,极善舞乐,已经闻名天下了,所以特地召她进宫。”何离款款道,依然是笑语盈盈。
唐夜也低下头,心里踟蹰着。
“好好磨合一下,你们就先认识一面了。”何离笑道,“她自此以后都住在中宫中,也有自己的屋子,待会便带你去看看位置。”
洛阳东市,小董侯跑到约定的那个地方,却见不到人了,一件帛书放在了石头上。
他走近去,展开一看,是史侯的告别。
看着这些字迹,回想起几年的见面,小董侯心里颇为伤感,两人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没想到在这几天迎来了分别。
他叹了一口气,慢慢把帛书收进了袖子里,收完看着一旁的饼铺发呆。
饼铺的蒸汽还在升腾着,一道道香味扑面而来。
“董侯,你还要来买吗?最近生意好,你是常客,买一块再送你一块,不必再买两份了。”铺主笑道。
小董侯莞尔一笑,对着铺主道:“不用啦,一块就好了,这就够了。”
皇帝还再嘉德殿批阅着奏折。这次,他收到了黄琬豫州盗贼平定的捷报,他感叹已故太尉杨赐举荐的这个黄琬确实是难得的治乱之才,豫州盗贼猖獗之盛,这一个多月,还是算上上任的时间,就游刃有余地锄去了这豫州的盗贼,平乱之快可谓神速。这个人绝对是能安定国家的栋梁。
黄琬已经平定了豫州盗贼,但现在恐怕四边仍会再生叛乱,若黄琬能继续留在南边就好了。皇帝决定还是让黄琬继续担任豫州牧,又下诏因功册封他为关内侯。
皇帝又看起了来自幽州公孙瓒的战报,在信里称丘力居退居柳城,但自己的部众也伤亡惨重。另外,有乌桓首领贪至王率众归降于他,都是骁勇的骑兵猛士。
皇帝见幽州战事有了些进展,也高兴地大笔一挥,迁骑都尉公孙瓒为降虏校尉、中郎将,又封都亭侯,兼领属国乌桓长史,进屯属国,统领兵马。
在看完这些后,皇帝又看向了西边的凉州以及东边的冀州,皇甫嵩与朱儁的部队已经分别开往两地,如今已过去一个多月了,但还是没有收到什么战果。
如今,也没有寄来什么帛书,想来要么就是战事艰难,要么就是与敌军对峙,但这两者都能反映出敌军势大、不易攻克的事。
皇帝揉了揉眼睛,他如今身体渐衰,但过几天还是会来处理朝政,只是早朝停了,他不想让大臣门看到自己的这副病态,恐惹得那些士大夫争议。
他现在虽然只有三十三岁,但气色已经老的看不出任何三十三岁人的样貌了。他身体已经有些孱弱,而头上鬓发也逐渐发白。
这副样貌是能给士大夫们看得么?
他心里清楚得很。
反正自己以前也经常不上早朝,自己不去反倒让大臣们习以为常,并没有什么不妥。
要是去了让大臣们看到自己这副样貌,恐怕什么准备下一任皇帝的争斗就要开始了。
他自己现在也清楚身体状况了,恐怕命不久矣,再过几个月就要与世长辞了。自己也已让何进快点接刘辩到宫,也要看看刘辩到底如何,能不能当自己的储君。
他还是想多活几十年的,自己现在年岁还早便已经这样,他希望这只是自己的猜测,他其实过不久就会好了……
但还是要处理储君之事,一个小黄门将刘辩到宫的消息告诉了他,他微一颔首,下诏让史侯进嘉德殿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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