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文康来找大理寺,无非是要问许鹭的事。
说到最后,他提出想要见许鹭一面,顾凛忱微一思忖便同意了。
大理寺的牢狱里常年不见光亮,昏暗阴森,只有狱道两旁上燃着微弱的壁灯。
许鹭的案子牵扯甚广,被单独关押。
顾凛忱带着孟文康一路深入,来到一处牢房前。
两人的脚步声并未让关在里边的中年男人抬头。
他头发四散,衣衫褴褛,早已不复以前朝官的威严,但孟文康依旧认得出,这便是许鹭。
他开口,“许鹭。”
听到他的声音,许鹭似是一愣,随即不可置信般抬起头。
“...孟、孟大人...”
许鹭从来没想过,被关进大理寺之后,第一个来看他的人会是孟文康。
许是之前种种涌上心头,他倏地红了眼眶,仔仔细细将孟文康上下打量了一遍,确认他身体康健,完好无缺地站在自己面前,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您回来了便好...”
孟文康紧盯着他,“你有何苦衷,便说出来吧。”
许鹭突然笑了下,又摇了摇头,“我能有什么苦衷。”
他站起身,手脚上的铁链发出刺耳的声音,踉跄着来到牢房门边,看着孟文康,“孟大人,您知道的,我家境不好...”
他懊恼地用额头磕牢房门柱,“我连我自己的女儿都救不了...”
如果可以,他何尝不想当一个清正廉明的好官。
他仰着头,脸上满是懊悔,“孟大人,是我对不起您。”
做下这件错事之后,他没有一夜可以睡个好觉。
甚至在无意间听到那人想要直接在宁古塔了结孟文康时,还会不断地做噩梦。
梦到孟文康变成厉鬼回来向他索命,梦到女儿不要他用肮脏手段得来的银钱买药,梦到自己众叛亲离、遭世人唾弃。
他良心难安,所以只能想出这个计划。
交易可以做一次,便可以做第二次。
他为了高官厚禄栽赃了孟文康,如今不过是赎罪罢了。
所有的一切会在他这里画上句号。
无论律法最终判他如何,这个秘密都会被他带进棺材里。
孟文康看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既觉得对不起我,那便将所有的事情都交待出来。”
“你当真是因为我发现了贪污案的端倪,所以陷害我?”
今年年初,过完年休沐回去上值后,孟文康整理了去岁礼部的一部分开销账本,当时他便发现了不对劲。
然而还没等他细查,监守自盗的罪名就砸落在他头上。
如今许鹭将贪污案一同认下,稍稍一想便能想通贪污案和监守自盗案之间的联系。
听到他的话,许鹭又坐回了靠墙边的杂草堆上,抿着唇没有说话。
顾凛忱知道,这是他不愿意再继续沟通的意思。
孟文康又劝了几句,见许鹭始终不应声,这才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从狱道一路走出来,逐见外头日光。
与牢狱之中的晦暗阴沉完全不同。
孟文康被日光一刺,下意识眯了眯眼。
许鹭这个案子,若真是背后另有他人布局,可想而知那人必定是怀揣着狼子野心。
孟文康知晓许鹭这个案子有多棘手
他看向顾凛忱。
身旁的这个年轻人一身暗紫色官袍,眉眼凛冽,高大肃正。
孟文康幽幽道,“此案若是需要我配合些什么,顾大人只管说。”
顾凛忱将人引进屋里。
子昕正手捧着漆盘,漆盘上是他急赶慢赶回顾府拿的好茶叶冲泡的好茶。
见孟文康进来,他极有眼力见地斟茶。
“孟大人,请用茶。”
孟文康倒也没有客气,垂眸抿了口,有些诧异道,“没想到顾大人办案时还需要好茶相伴?”/
顾凛忱十分淡定,“好茶也需要有懂得欣赏的人才行,”他抬眸看向孟文康,“想来孟大人是懂得品茗之人,这茶叶便赠您。”
孟文康连忙摆手,“这使不得。”
怎么他来大理寺,还要“顺”罐茶叶走不成?
顾凛忱眼风淡淡一扫,一旁的子昕立即将茶叶放在孟文康手边的木桌上。
“孟大人无需客气,这茶叶留在我这儿也是闲置着,赠予懂得欣赏之人,才能发挥出它的价值。”
“顾大人说笑了,您必定也是懂得欣赏之人,”孟文康还是不愿意收,顾凛忱继续道,“这是晚辈的一点心意,想来孟大人应该不会让晚辈的心意落空。”
“这...”
他都这样说了,孟文康再想拒绝也找不出理由,只能应了下来,“那便多谢顾大人,孟某恭敬不如从命。”
见他收下茶叶,顾凛忱这才放心。/apk/
两人又聊了些许鹭案子的其他一些细节,直至半个时辰之后,孟文康才起身离开。
顾凛忱一路将人送至大理寺门前。
孟文康朝他拱手作揖,“顾大人,辛苦了。”
顾凛忱低声道,“许鹭案非一朝一夕就能水落石出,日后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需要请教孟大人。”
顺明帝将这个案子全权交由大理寺调查,其他人须得配合。
但顾凛忱这话将自己的位置放得极低。
孟文康道,“顾大人言重了,若是有需要让人来唤我便可以,我如今暂时住在广福坊的源东客栈。”
听到源东客栈四个字,顾凛忱眸色柔和了些许。
“若是之后晚辈突然上门,还望孟大人莫觉唐突。”
孟文康不太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但他们之间,除了这桩案子之外别无关系,他便也没细想,只是道,“顾大人只管来便好。”
“无论是源东客栈,还是以后的孟府,都欢迎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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