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秦菡霖高声尖叫起来,她的声音像生锈了的铁。她半天没有喝水了,毫无血色的嘴唇因她的大动作裂开了,渗出斑斑血水。
墨儿从外面跑进来,她也是一身麻衣。看到秦菡霖蜷缩在地上,她哭着上前扑倒在地上,抱住了她颤抖的身子。
“小姐……”
秦菡霖缓缓扭过头,看到墨儿那张稚嫩的脸,她挤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墨儿,二叔呢?”
墨儿哽咽道:“小姐……秦大人他去世了。”
秦菡霖抓着椅子腿,死咬着自己的嘴唇,她瞪大了双眼,喃喃道:“死了?二叔死了?”
得到墨儿肯定的回答,她猛地摇头,不满自己泡沫般虚无的幻想被打破。
二叔不是还在青龙城吗?他怎么会死呢?
“骗我,你们都在骗我!”她高声哭喊。
她这一生都在走独木桥,没有人和她并肩前行,她害怕下面环绕的黑色雾霾,恐惧前面无情刺伤她的荆棘。
她没有办法,她必须穿着上好布料的衣裙,头戴各种精致的发簪发饰,面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嘴里背诵着各种规则教条。
她的命,这样薄,这样不值钱,稍不注意,她就会掉进无尽的深渊。
好在她身后还有二叔,还有墨儿,让她在诡谲的路上前行时,还有那么一点安慰和温暖。
可是现在二叔死了,她再也没有二叔了,再也没有人爱她了。
秦菡霖深吸一口气,她红肿的眼睛还在孜孜不倦的往外冒着眼泪,她好恨。
她恨夏侯静,她害死了二叔,她还要压迫自己,逼她嫁给自己不爱的人。
她也恨夏侯羽,是他逼的夏侯静做出这么多事。
可是她最恨自己,她两手纤纤,没有任何能改变现状的能力和方法。
秦菡霖被墨儿抱在怀里,她的头缩在膝盖后,喉咙里发出沉重的痛呼声。
“小姐,你千万保重啊,大人他生前那样疼爱你,他一定不想看到你伤心。”墨儿抽泣着安慰。
秦菡霖抬起头,泛红的眼眶再也流不出眼泪,脸颊满是泪痕。
她看向墨儿,眼里的冷、恨,还有悲伤交织在一起,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疯掉了。
墨儿抓住她的手,雾蒙蒙的眼睛担忧地看着她。
秦菡霖会以一个安抚似的笑,她回握住她,两个冰凉的身体紧靠在一起。
墨儿,我不会疯的,我还要报仇。她在心里痛苦地呐喊。
次日——
夏侯府内,一群人正开心地吃着东西。
门口小厮拿到青龙城飞鸽传的信,立马跑了进来。
“夏侯大人,信。”他递了上去。
夏侯羽接过来,看了眼字迹,嘴角扬起不屑的笑。
翻看信,他才看了几眼就发觉不对劲了。
夏念观察着他的面部表情,心里升起隐隐不安。
直到看到最后那句:汝姑父死于病痛时,他再也绷不住,一下站了起来,只留下一句:“你们先吃。”就回了书房。
“夏侯公子怎么了?”陶桃看向夏念,“他表情好像很不对。”
夏念点头,她心里也有些担心,“我去看看。”
孟音看着她焦急的背影,啧啧道:“念念对夏侯羽的感情已经超出她所预料的了。”
顾凌扳过她的脸,道:“阿音,那你对我呢?”
孟音咂舌,故意逗他:“没有你对我的千分之一多!”
顾凌愣了一下,没有他的千分之一……那也挺多的,他满足了。
“夏侯羽,我进来了啊?”夏念轻推开门,夏侯羽背对着她,两手撑着桌子,束起的黑发无力的垂在肩上。
她立马意识到不对,上前问:“发生什么事了?”
夏侯羽转过身,黑白分明的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阿念,我姑父去世了。”
夏念心里一抖,他的姑父,想来就是夏侯静的丈夫了。
“因病去世的,我记忆里他身体一直很差,没想到才四十来岁就走了。”夏侯羽低垂下头。
夏念上前,抓起他的手腕,道:“那你是不是要回去服丧?”
夏侯羽点头,语气里带着隐隐的悲意和愤怒:“他对夏侯静感情是真的,十几年她对他不闻不问,身子也越来越差,没想到……”
他拉着夏念坐到榻上,突然咧嘴笑了下,吓得夏念还以为他悲伤过度失了神智。
“他身体弱,常年喝药,又被夏侯静压迫,现在走了,对他来说是好事。”
夏念嗫嚅了一下嘴唇,夏侯羽的反应和她想的不同,或许是因为他见惯了生死,或许是他真的替他姑父解脱而感到高兴。
她没有记忆时就在孤儿院,后面还是孟音中毒那次,她体会到了亲人离世的痛苦。
她不禁想,自己以后离开,被他以为死亡的话,他会怎么样?
夏念拉回自己的思绪,轻拍夏侯羽的后背,声音又轻又柔:“希望他下辈子能找到个真正爱他的人。”
夏侯羽顺势靠在她肩膀上,道:“阿念,我可能得回青龙城几天了,我会让齐盛留下保护你,你等我回来。”
夏念点头,道:“嗯,好。”
外面,阿烁的信已经到了,计划完美实行。
“那两个人你们怎么处置?”许筝问。
“赐毒酒。”裴玄溪道,“听他们的话,好像韩老会一种能蛊惑人心的东西,但事情就是他们做的,如果他们没给韩老机会,他们也不会被当成棋子。”
孟音认同地点头:“我赞成,他们知道门派被灭的事了吗?”
顾凌颔首:“已经派人告诉他们了。”
地牢内,南义因为口出狂言被打死了。南风玉肩膀进行了简单包扎,她躺在南风君怀里,呼吸微弱。
门外,一个黑衣人用方形盘子端了两杯毒酒进来。
看着地上的东西,南风君突然嗤笑出声,他垂下头,温和地对南风玉道:“阿姐,我们要一起死了。”
南风玉眼角滑下眼泪,门派被灭,她已经没有牵挂了,可惜她南家在他们的一念之差里从这个大陆上被抹灭了。
南风君把她扶起来,让她靠着墙壁,自己去端那两杯酒。
“阿姐。”他笑着坐到南风玉身旁,整个灰暗的地牢因为他的笑变得亮堂了点。
“我听别人说,成亲当晚,是要喝合卺酒的。”他拿起杯子,神色变得落寞,“可惜我这辈子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娶阿姐为妻。”
南风玉早已泪流满面,她接过话:“阿君,我们要一起上路了,下辈子,你一定要记得我。”
南风君伸出手抚摸她的脸颊,他语气坚定,道:“我一定记得……不管阿姐是我的谁,都将成为我的妻子。”
他举起杯子,眼里满是悲喜交加:“阿姐,我们来和合卺酒吧。下辈子,我定不负你。”
南风玉在他的帮助下抬起手,两臂交织,他们以毒代酒,从此结为一对亡命夫妻。
南风君嘴里溢出鲜血,他克制住内脏的疼痛,紧紧抱着南风玉,两人倒在地上,互相看着对方。
在临死前,南风君唇角流出血液,喃喃道:“阿姐别怕,我牵着你,我们不会走丢。”
他握紧了南风玉的手,可她因为受伤,早在刚刚就死了。
南风君凑近一点,俯首吻上了她冰凉的、带着血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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