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来到喻言的房门外时，喻父停下了脚步。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右手几经抬起，都停在敲门的姿势上。
一动不动的。
想敲又不敢敲。
他不是一个称职的爸爸，也曾试图当一个好爸爸，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喻言越长越大，就越不懂事，常常三天两头给他惹事，要么学习考砸了，要么又逃课了。
他每次跟孩子沟通，都忍不住想要发火，最后导致沟通没成，孩子又对他多有误解。
最终，喻父慢慢地放下了手。
还是没有敲门。
他转身回到了书房。
今天闹得不太愉快，喻父心里也不太好受，想了想，才借了一个由头，给自己的长子打了一个电话。
在封闭的网球场内，喻恒快速地跨了过去，用力挥动了一下网拍，一个球就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这时候手机响了。
喻恒瞥了一眼声源处，朝对面人道：“我来电话了，我们先休息一下吧。”
说完，他不疾不徐地走到休息区。
朋友后脚也跟了过来，抱怨道：“你刚刚打球也打得太猛了，我刚刚差点接不住。”
喻恒从容一笑，一看到手机来电是喻父，身体又下意识绷紧了，一时有些僵硬。
这是多年对喻父时的存在的压力。
朋友好奇问：“是谁啊？谁给你打电话，让你这么紧张？”
喻恒神色恢复如常，回道：“是我爸，我去接个电话。”
他走远了一点，平稳了一下呼吸，才接起电话：“喂，爸爸。”
喻父道：“喻恒，你现在在哪？”
“爸爸，我和朋友在网球俱乐部，是出了什么事吗？”
一般情况下，在他休假的时间，喻父不会来打扰的。但喻父还是打来电话，只能说明公司出了什么事，或者喻言又闯祸了。
就是不知道是哪件事。
喻恒思索了片刻。
他觉得喻言都被关在家里了，思来想去，都不能是喻言。
喻言这段时间多乖啊，那就只能是因为公事了。
不料，这次他猜错了。
喻父不是为了公司上的事而来的，还提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要求：
“喻恒，你查一下你喻叔最近的财务状况，看看他是不是又去赌了。什么时候赌的，赌了多少，又欠了多少钱。最好查清楚一点，到时候再向我报告。”
喻恒有些诧异，随即道：“好，我知道了，这两天就能出结果。”
电话那头嗯了一声。
又没声了。
电话时长还是一分一秒地过去，只是那头没再说什么了。
喻恒自觉要结束了，便道：“爸爸，那我挂电话了？”
喻父还是没说话。
好吧。喻恒只好硬着头皮等了下去。
两秒过去了。
就听到喻父道：“喻恒，你下午早一点回家，你弟弟还在等着你。”
喻恒这下是真的愣了。
脱口而出：“是弟弟又惹您生气了吗？”
他试探性地开口。
喻父不欲多谈，道：“不是，他成天没个大人样，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跟他关系好，多和他聊聊吧。”
喻恒道：“好的，我回去说说他。”
“也不用。”父亲的语气有些生硬，“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你好好安慰他几句就好。不要打他，也不要骂他。”
喻恒沉默了会，从善如流：“好，我知道了，您放心。”
打完电话，他困惑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没错，就是老爸的电话。
没有被人伪装，更不是夺舍。
但是爸爸的态度，就是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变得和蔼可亲了许多。
喻恒笑了笑。
然后走回了休息区的场地。
“我这突然有事，可能要先走一步了。”喻恒把所有东西都收进背包，才对朋友道：“咱们下次再一起约吧。”
朋友摆手：“也行，那你快去吧。”
喻恒一回家，就急匆匆来找喻言。
此刻。
喻言像只炸毛的小狮子，脸上全是桀骜不驯之色，沉默不语地坐在床边。
而喻母在一边给他上药，一脸心疼：“我这才出去一会，回来就听到你打架了。你这一时半会都不能让我省心。”
这边是敞开的房门，喻恒象征性地敲了一下，询问道：“言言怎么又打架了？爸爸不是让他在家好好待着吗？”
喻言还没有回答，喻母就唉声叹气道：“还不是中午你喻叔他们过来了。”
喻恒眉头一皱，联想到喻父给他打的那通电话，立马猜道：“一铭跟言言打架了。”
“是，那小子下手可真重，一点都不心疼你弟弟。”喻母颇有微词，“你看看，这脸都破相了，这肯定得养好久，才能养回去。喻一铭这孩子可真狠啊。”
实际上，喻言从小不学无术惯了，他打起架来更狠，更知道打哪更痛。喻一铭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但是谁的孩子由谁来心疼。
喻母说喻一铭打得更狠，那就是喻一铭打得更狠。
谁让他没有妈呢？
“难怪爸爸让我回家看一趟。”喻恒站在不远处嘀咕道。
“喻恒，你说什么？”喻母问。
“哦，没有。”喻恒往他们走了过去，也像模像样地端详了一番，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果然伤得很重。”到底是自己弟弟，他有些心疼：“还疼不疼啊？”
“不疼。”喻恒憋出这么一句，下一秒，就被喻母给他擦药的动作搞得一痛，痛得整张脸都扭曲了：“嘶，妈，你轻点。”
喻母也不客气，道：“你活该，还说不疼，谁让你打架。”
“妈，就连你也这样说我。”喻言委屈巴巴，“爸爸说我是混子，还逼着我跟喻一铭那家伙道歉。”
喻母看了一眼喻恒，两人皆有些沉默。
喻言还在那里抱怨：“我最讨厌爸爸了！他不喜欢我，永远都对我有意见，总拿我跟哥哥比较，觉得我给他丢脸了。”
喻母露出不太赞同的神色，道：“言言，怎么能这么说你爸爸呢。”
他气呼呼道：“那他就能这么说我吗？他对我又没有什么尊重，凭什么我要去尊重他？！”他侧了侧脸，对喻母道：“妈妈，你说我是不是抱来的，其实我根本不是爸爸的孩子？”
听到这话，喻母捏了捏他的脸，故作愠怒道：“胡说八道些什么，抱来的能跟你爸长得一模一样吗？”
喻恒实在没忍住，背过身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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