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可怜又可悲的夫人

东方满儿抿紧了唇，眸中露出悲恸，末了，她低语：“对不起…”

东方老爷因女儿一句话激昂起来：“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你该说对不起的，现在就躺在灵堂上，满儿，她待你不薄啊！”

东方满儿眼眶微红，让她没有消肿的眼睛更加不堪。

却听一声嗤笑，站在最后头的金夫人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但她什么都没说，就只是一声嘲笑众人的笑声…这更让人心里生闷。

东方老爷将目光移向她，也算夫妻的两人对视了一眼，竟是东方老爷移开了视线。

“到底怎么回事？”东方浩脑子里的神经已经绷得很紧了，他受不了的怒吼，“你们还瞒了我什么事？说啊，你们倒是说啊！”

可随着他的怒吼，其他人反而陷入了沉默。

在这当下，时又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要不，我来说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了她。

时又落落大方，不闪不躲，只是将时又转给奶娘看着，她走进房间里，找了个椅子坐下，眼角瞄了眼站在角落，抱胸靠着墙的东方墨书。

茶早就凉了，时又还是喝了一大杯，才缓缓开口：“爹想杀小姐，不为别的，单纯想泄个愤而已。”

“泄愤？泄什么愤？”东方浩。

“你说呢？”时又好笑地看着这位曾被保护得太好的少爷，“你杀了他心爱的女人，可你又是他儿子，他能怎么办，当然是杀你的未婚妻，让你克妻的名头再也摘不掉，这位老父亲，只能想出这种方法来折磨自己儿子了。”

东方浩浓眉紧锁，随之看向了东方老爷，东方老爷面色沉沉，带着老年人的倔强，大有“我就是这么做了，你能怎么着”的意思。

“可、可是，”苏淼非常配合地出声，“东方老爷他、他心爱的女人不是金夫人吗？”

他跟东方夫人的感情好像不太好，苏淼一直觉得这对夫妻生疏得很。

时又：“是，也不是。”

东方浩：“什么意思，你打什么哑谜。”

时又有点不耐地提醒：“如果真的爱一个人，把她关在一个院子里就足够了，会镣铐加身，将她困在方寸之地，钥匙在眼前拿不到，儿子在底下碰不着，会这么折磨她吗？”

“可这不是东方夫人做的…”

“他才是一家之主，他会什么都不知道？”真爱一个人，会真忍得住十几年不去看一眼？那还特意关着做什么，早在一开始直接处死，或送官不就行了？

难不成，只是为了关着给东方夫人出气？

这是大家此时的想法。

“你说，我父亲是为了泄愤才、才想杀琉璃白，那之前那两位呢？他也是为了泄愤杀的？”

时又摊手：“我有说，你之前那两个短命新娘，是他杀的吗？”

东方浩不解。

“东方少爷，”时又不想再摆弄玄虚下去，“你确实是金夫人的儿子。”

东方浩冷下脸…他以为时又突然提这个是想搞事，想嘲讽。

可时又紧接着却道：“但，不是你以为的这个金夫人。”

东方浩呆了呆，随即立马转头看向身后的金夫人，后者站在后头，被一道阴影挡着，看不清表情，但东方浩看到了东方满儿，看到姐姐那一瞬间流露出的慌意。

他转回头来，瞪着时又：“你这话什么意思？”

时又将杯子放下，人也站了起来，她走到东方浩跟前，看着这个长得很高，日渐成熟成稳起来的男子，可他的眉目间，依稀还流露着些许稚嫩。

毕竟，他还不到二十岁。

她缓缓道：“你爹是真的很爱金夫人，他俩原本应该就是一对的，可结果，王夫人做了些事，以至于跟你爹成亲的，变成了王夫人，也就是大家口中的东方主母，东方夫人。”

东方浩下意识地认真听着。

“后来，金夫人也入了府，成了你爹的侧夫人，两人日日恩爱，自然就忽略了当家主母，王夫人怎么忍受得了，她又使计想要陷害金夫人，她以为她成功了，没想到反过来被你爹利用。”

东方浩心里升起非常不好的预感。

“你爹…将王夫人和金夫人做了调换，好好的东方家主母就成了金侧夫人，被关在那座院子里，一关就是十几年...”

大家听着这匪夷所思的故事，面容都是呆滞的，可东方老爷垂下了头，“金夫人”则漠然地站在原地。

“十几年时间，足够让人忘掉很多事，比如原来的王夫人长的什么样，比如原来的王夫人，应该是什么样。”时又转身，一步一步地在房间里走着，走到东方老爷身旁，“咱这爹，为了心爱的女人也够拼的，他用着金夫人刺杀自己可能有内鬼的源头，将府中的人换了一批。”

时又无力地苦笑：“试想一下，那么多人，怎么可能都放走呢，还真不知道这府宅里，究竟都流了多少人的血。”她曾以为自己幻听的一阵阵凄惨的哭声，或许，不仅仅是幻听…

“…成了东方主母的金夫人，在这处处都是血腥味的房子里，顶替着别人的名头，提心吊胆，活了十几年...”

所以，在儿子也不愿信任她后，压抑了十几年的她，很轻易的就选择结束了自己。

或者，不能说轻易吧…这里面，没有人能是轻松的。

时又转身，重新对上东方浩：“东方少爷，虽然她到死都不想让你知道，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那位已经死去的东方夫人，其实是曾经的侧夫人，也就是你亲娘，你被骗了。”

传说夭折了的孩子，是王夫人的孩子，金夫人成为“东方夫人”，就将自己的孩子，也就是东方浩，顶替了空了的嫡子的位置。

“不、不可能…”东方浩脚步跄踉，差点跌倒，他神色惶恐，瞳孔都瑟缩了，“不可能，我明明听到...”

“这很容易，你以为自己提前醒了，然而并没有，再一个完全黑暗封闭的地方，你对时间的感觉是错误的，他们早就算好了你要醒过来，故意说给你听的。”

她看东方浩快晕过去的样，还“好心”提醒他：“不然你问问你身旁的姐姐，我想，她是清楚的。”

时又和东方浩一起，转向东方满儿：“大小姐，你心里是很自责愧疚的吧，你是真正的王夫人生的女儿，金夫人哪怕后来冒充了你亲娘，可这些年来，她确确实实把你当自个女儿疼爱，在这对女人普遍不友善的世界，你能随心所欲不想成亲就不成亲，甚至跟男子一样，在外到处跑着做生意，管理铺子，这些，都是她为了你争取的。”

否则，东方老爷怎么可能同意。东方满儿深呼吸，再呼吸…整个人都在颤抖。

时又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到底，王夫人才是你亲娘，你一边伙同东方墨书帮着你娘，一边又愧疚，你曾经试图阻拦，想将东方浩带走，可惜，当时东方浩受药物影响，正疯着呢。对了，你估计也想把琉璃小姐赶走，以免她被波及，可这死去的东方夫人太在意她儿子了，一心想给她儿子改运，想尽办法要留下琉璃小姐。”

满屋子只有时又的声音。

哪怕是强势的东方满儿，她有一万个理由和借口可以打断时又，甚至强行结束晚上发生的这一切。

但她都没有，自虐一般任由着时又将最丑陋的真相，血淋淋地摊开在大家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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