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嫂子说话很粗,王建国非常不习惯,还有些不好意思。
江森跟着笑了起来,马嫂子看人还挺准,那个女知青的确挺白莲的,这也是江森从细节里看出来的。
比如火车上上厕所不锁门,比如在这里碰到张水兵不躲。
过后委屈巴拉一哭,所有人都同情她照顾她,这也应该是她的目的吧。
示弱博取同情,接受照顾,白莲花标配。
就像白静、黄丽萍都是如此。
又想起这两人,江森简直想要自戳双眼,瞎啊!
江森说:“刚才在后面,也没看清楚是谁。”
“这老鼻子人的,后面根本看不到。还要啥?”
江森选了十支牙刷,五支牙膏,又看了看柜台里面,“再帮我拿两条毛巾两条肥皂吧!”
王建国看江森买什么他就买什么,也知道这些都是以后经常用的。
“有票两块五,没票三块八!”
江森和王建国付了钱,准备走了,他又想起来什么,又转身回来了。
“马嫂子,烧刀子有吗?”
马嫂子一愣,紧接着就笑了,“听场部里人叫的吧?前面那些知青进来,一口一个同志,一口一个同志的,把我自个儿都喊忘了。看你嘴儿这么甜的份儿上,原来烧刀子可不轻易往外卖,今天就卖你了!一毛七一斤,要多少?”
王建国问江森,“什么是烧刀子?”
江森说:“是东北人最喜欢喝的白酒。”
“你会喝酒?”
“会点儿!”江森也不客气,拿出一块钱递过去,“马嫂子,我没有装酒的,你帮我找一个,剩下的钱,能打多少打多少。”
这边的白酒,都是用大缸装的,有人打酒,带把的量杯,装满就是一斤,叫一提溜。
打完后,提溜把子尾端带个弯,直接挂在缸沿儿上,再把白布裹着的木头盖子盖上就行了。
“行,等着啊!”
马嫂子去了后面,没一会儿就出来了,随着门开关,一股酒香扑鼻而来。
“这是前年俺家那口子去山里,找老瘸子要的,有点儿旧了,不嫌弃的话,就卖给你了!”
马嫂子手里拿着一个深褐色的酒囊,应该是动物皮做的,能装五斤的酒。
江森惊喜不已,“谢谢马嫂子!这个太好了!”
“这是什么呀?”王建国翻来调去地看着。
马嫂子立刻给他解释,“这是酒囊,林子里的猎人自己做的装酒用的,冬天冷,喝一口烧刀子,浑身热乎的能在雪地里光屁股打滚儿!呵呵……”
她说的自然有些夸张,但是也的确如此,冬天喝一口烧刀子,从里到外都会透着热乎劲儿。
“马嫂子,我们走了!”江森把酒囊卷起来的绳子解开,斜跨在身上,用背包挡着。
“走啊?忙着来啊!”
出了供销社的门,王建国赶紧追问,“现在是夏天,你买这么多酒干什么?”
江森说:“还不知道我们会分到哪儿去,万一分到林场,八月底就会下雪,有备无患。”
王建国心里忽然产生一种怪异的感觉,感觉江森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就好像在这里生活过一辈子了似的。
“哎呦!俺不敢了!场长,俺错了!啊,救命啊……”
一阵鬼哭狼嚎传来,张水兵从场部大门跑了出来,
“你个兔崽子,给我站那儿!看我不一锹拍死你!”李朝阳骂着追在后面,手里的铁锹不时朝前拍去,被张水兵躲过去拍到地上,“夸擦”一声。
王建国看傻了,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江森却乐了,李场长的脾气还是那么火爆。
场部大门里,一帮人跟着跑了出来,还有几个不是知青的人,往前追去。
“场长!场长!别手软,给我拍死这个王八羔子!”
说这话的人,正是场部的张会计。
旁边那个高瘦的人,是马干事,马嫂子她老公。
他没跟着喊,却也跟着一起追了出去。
身后那些知青,似乎有些无措,他们不过是告了一状,怎么就变成满场“追杀”了呢?
不是应该开会批斗一下吗?
这不是要闹出人命了吗?
城里的孩子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
不行,这种滥用私刑的行为不可取。
于是,有人高声喊道:“场长,不能杀人,杀人犯法!”
“走,追上去!”徐兰兰出现了,“我们一定要把政策说给场长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因为我们的要求犯错误!走,追!”
江森和王建国都张大了嘴,看着徐兰兰带着十来个人追了出去。
好半天,两人才闭上嘴。
王建国说:“那位女知青好像说得对!”
江森点头,“思想觉悟很高,还怕场长犯错误!”
事情因为场长的发火,让所有人都忘了之前告状的事情。
东北的夏天,天很长,江森他们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吃过饭,又在供销社耽误了一会儿,看了一场热闹后,就六点多了,天还没有黑。
远远的,“叮叮当当”的铃铛声传来,有马车来了。
李朝阳拖着铁锹回来了,张水兵没看到人影,应该是跑掉了。
徐兰兰跟在他旁边不知道说着什么,李朝阳的脸色很不好看,一言不发。
到了场部大门口,他把铁锹用力往地上一插,大声说:“所有人,拿上行李到大门口集合!”
徐兰兰似乎很不甘心,说了那么多话,场长都没有回答她。
看到其他人都跑进去了,她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场长同志,希望你能深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管是谁犯了错误,都应该交给公安机关处理,你无权滥用私刑!”
江森都想给他点个赞了。
李朝阳的耐心彻底被徐兰兰耗光,对她呵斥道:“怎地?这个场长你来当啊?”
徐兰兰脸一红,“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还废什么话?赶紧去拿行李集合!这要是搁以前,当兵的不听命令,早就拉出去毙了!”
徐兰兰被李朝阳的气势吓到了,眼圈儿一红,转身朝里面跑去。
江森和王建国也没耽搁,快步回到食堂,拿上自己的行李回到大门口。
然后就看到他训斥张会计。
“你要是再惯着,等真出了事哭都来不及!”
张会计诚恳承认错误,一脸无奈和伤心,“要不是老婆子死的早,我又当爹又当妈一把屎一把尿的,再加上工作忙,疏忽对他的教育,他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儿!都是我的错,等回去的,肯定揍得他半个月起不来炕!”
“那你就再继续惯着吧,早晚被你惯进去!”
两人都不说话了,马干事拿着一个本夹回来了,和他们站在一起看着越来越近的马车。
看到马车的数量,李朝阳微微皱眉。
“这才来几个大队啊?”他问。
马干事手搭在额头前朝前面仔细看着,点头道:“好像就来了四个大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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