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凤扫完自己负责的路段之后就回家准备做饭，她俩孩子都不在学校吃饭，在家吃饭就不用出饭钱了。家到学校的路程不远，俩孩子一起走回来也费不了太多功夫，这样下来一个月也能省十多块钱。

孩子们不是不抱怨，可是没办法，她现在和杨小山收入不多，能省一些是一些。杨小山除了扫地这个活儿，空闲了还去打零工，她就负责家里的后勤工作，家里的吃喝拉撒都得她管。偶尔有些空闲时间，也会跟李改娥一样从火柴厂拿一些火柴盒回来糊，也能捎带挣两个钱。

说起糊火柴盒这个事儿，还是她介绍给李改娥的。哎，她这人就是心善，见不得别人可怜，稍微别人在她跟前掉两滴眼泪，这心里头忍不住的慈悲了。

就说给金枝说亲这个事儿，她真是一点儿好处没有，还要两头跑。

他们现在租住在一家四合院里，除了他们一家，另外还有三家人一起合租，他们住的是最大的一间屋子，钱凤还是 比较得意的。

不管怎么说她都算是见过世面的，这院里除了她还有谁住过别墅呢？她还在文化园干了多半年，见过不少名人呢。院里人谁不高看她两眼？家里有个事儿，都要过来跟她说道说道，请教她应该怎么做。她俨然成了这院里德高望重的人了。

别说，这被人捧在手里的感觉还真是不错，她都觉得自己高尚了不少，说话也文雅了起来。

这天她才刚进院子，隔壁刘大婶就笑着说她家来客了。

“家里来客了呀？难怪你在外头洗涮呢。”钱凤凑过去一脸八卦道：“是不是你家刘刚说的新媳妇儿上门了？”

刘大婶噗嗤一笑，道：“我说是你家来客了，你听岔了！”

“啊，我家来客了？”钱凤一愣，想不到还有谁会来走亲戚。自从他们在越州落脚之后，跟家里也不经常联系，更别提互相走动了。有什么事儿都是打电话，不是要紧事儿他们也不会回去，谁会来呢？

她一边想一边就往家走，才走到门口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还伴随着咳嗽声，顿时觉得不太妙。

难道是老头子身体不好投奔他们来了？自从婆婆过世，老公公就跟着老大一家生活，他们就是逢年过节寄一点钱回去意思意思，这几年倒也相安无事，她也算是过了几天清净日子。他们现在找来是什么意思，想要他们赡养老头吗？

按理说他们是要赡养老人，可他来这里肯定是不方便，跟他们住一起更是不行，别说他们能不能接受，她头一个就不能接受。这又不像在农村房间多，统共就这么一间房，哪里有他住的地方？

这死老头子也是不懂事，你这一辈子都偏心你家老大，就跟着你老大两口子过不就行了，又跑来干什么？能干的动的时候就知道给老大两口子干活儿，这下干不动了就来找我们，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她都还没有进屋，脑子里已经想象出了各种不便利还有委屈，虽然还没有见面，已经就是满腔怒火了！

刘大婶见她站门口半天不进去，问道：“钱凤，你咋还不进去呢？”

钱凤猛地惊醒，“哦，进去了。”

她一进屋，果然猜的不错，就是老公公来了。不过一起来的只有老大，老大媳妇儿没有来，杨小山正正陪着。

多半年没见，杨善民比之前瘦了一圈，精神看着倒好，杨大山也比先前胖了一圈，坐在凳子上肚子都挺了出来。地上放着两个蛇皮袋，鼓鼓囊囊的，看样子像是核桃和大枣，除了这两样他也想不到别的了。

“爸，大哥，你们怎么来了？”钱凤笑着问道。虽然心里很不舒服，可面子上总还要过得去。

“凤儿回来了。”杨善民嘴角勾起一抹不自然的笑，亲热的跟小儿媳妇打招呼。

钱凤点了点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问道：“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好让小山去接你们。”

“刚到没一会儿，就是小山到火车站接的我们，要不然我们还找不到地方呢。”杨大山笑道。

钱凤皮笑肉不笑的点了下头，瞥了杨小山一眼，道：“你怎么还傻坐着，也不问问爸和大哥吃饭了没有？哎呀，这家里什么都没有，做饭还得临时出去买才行。”

杨善民听了这话脸色变了变，没有说话。

杨大山看了弟弟一眼，杨小山起身道：“爸，你们坐一会儿，我出去买菜。主要是现在天气热，什么都放不住，买回来也坏了。我们这附近就有个菜市场，离得不远，三两步就到。你们坐着，我去买。”

钱凤也站了起来，道：“好不容易来一趟，总得吃点好的，我跟你一起去，多买点回来，俩孩子一会儿也该放学了，一家子都得吃。”

杨小山瞪了钱凤一眼就走，钱凤随后也撵了出去，就这么把公公和大伯哥丢在了家。

一出门，刘大婶还在门口洗衣服，见夫妻两个一起出来，笑道：“家里不是来客了吗？怎么你们俩个都出来，家里不留个人？”

杨小山的脸蹭一下子就红了，转身打算回去陪着。

钱凤却是一把拉住，面不改色的笑道：“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些许礼。我们去一趟菜市场，我一个人也拿不了太多东西，让小山过去帮忙提东西的。”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是准备给老公公做满汉全席呀！那你们赶紧去吧！”刘大婶笑道。

钱凤拖着杨小山出了门。

一出门，杨小山就甩开了钱凤的手，“你一个人去菜市场不就行了，我回去陪着咱爸，好容易远远的来了，把人晾在那里像什么话！”

“你先别说这，我问你，怎么好好的突然就来了？也不提前打个电话，他们来干什么？”钱凤急赤白脸的问道。

杨小山一听这话就火了，“什么叫好好的突然就来了？那是我爸，来我家怎么了？你这是什么态度？上回你爸妈不也来了吗？你带着又是吃又是逛的，怎么到我爸这里就不行了？我告诉你，别给我整什么幺蛾子，买菜去！”

“那能一样吗？我爸妈是我爸妈，你爸妈是你爸妈。他们是公婆一碗水端不平还怨我？咱们在这里多艰难？也没个人帮衬，我是又要工作又要顾家，谁心疼我一点了？你爸妈就偏向老大两口子，那他们就跟着老大就行了，又跑来找我干什么？我告诉你，别指望我给他们养老，不可能！逢年过节我孝敬钱了，这就当是养老了！他们找来也没用，咱们可就这一间屋子，让他来住，咱们一家都得去住大街！他要是在这待两天看看孙子，逛一逛我乐意，想在这里常住，那不可能！”

“你说这么多干什么， 你先去买菜呀！让人家看见算什么！”

“我就是给你表明我的态度，别到时候又赖我。”

“行了，知道你的意思了。咱们这里也没有条件让他们住，你赶紧去买菜吧！”

杨小山推了她一把，然后毫不迟疑的就折身返了回去。

钱凤气得直踹墙，想追回去大闹一场，又怕一个院里的邻居见了看笑话，只能是气哄哄的去买菜。

夫妻俩一走，杨大山就站起身道：“爸，我们还是走吧。你也看见人家的态度了，咱们又不是来讨饭，干嘛看他们的脸色！”

来之前杨善民也想到俩人或许会态度不好，但是亲眼见了这心里头还挺不是滋味的。既然人家不待见他们，也就没有必要和他们说了。

“走吧，留一袋给俩娃儿解解馋，另外一袋给丽娟送去，然后咱们就回。”杨善民道。

两人说着就起身准备走。

杨小山推门进来，就见两人要往外走，急声道：“爸，你们别走呀。我让钱凤去菜市场买菜去了，好歹吃了饭再说。”

杨大山冷哼一声，道：“你媳妇儿那样子我们还能吃下饭吗？我和爸就是来看看你们，你们怕什么？怕我们待着不走了？我们也不留下来看你们的脸，这袋子里是今年刚下来的枣跟核桃，是给俩个孩子吃的，我们走了！”说完就扛起另一个蛇皮袋。

“哥，哥！你看你，好容易来了，怎么能不吃饭就走？钱凤她就是那个德行，你干嘛非要跟她一般见识？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你和咱爸好歹吃了饭。家里住不下咱们就去宾馆，哪里能让你们这么就走？放下，你先放下。”

杨小山拽着口袋死活让放在地上，连连赔不是。这可是自己的亲爸亲大哥，这样叫人走了，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更何况听他们这口气并不是要常住，而是过来看看，这就更让他无地自容了。

“爸，你不要走。本来说要回去看你的，这也没有时间，好容易见面了就这么走，那我还是人吗？”杨小山拽住杨善民的胳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杨善民看他这样也不好说太重的话。日子是他们过的，自己不过是来看一看，就没有必要给儿子找不痛快了。他知道儿子虽然自私，但也绝对不会太过，只是这儿媳妇咬得厉害，硬是把儿子都给带歪了。自己反正给他们帮不上什么忙，就不要添乱了。

“行了，小山，你别哭了。我和你哥原本就是来看你们的，家里今年的收成还不错，这两天又没有事我就说来看看你们。你们这一年到头也不回来，爸也想见见你。这大枣跟核桃不是什么金贵东西，你在城里头也得花钱买，还没有咱们地里的好，就当是给孩子当个零嘴吧！”

杨善民拍了拍小儿子的肩膀，道：“我知道你的难处，你也不要为难，我和你哥还要去看丽娟呢，就不停了。”

“不行，不行，爸，你怎么说我就更不能让你们走了！无论如何得留下来吃饭，你要是不想见钱凤那个死婆娘，那咱们到外头吃。你和我哥要是不吃饭就走，那我还算个人吗？爸”杨小山扶着杨善民的胳膊哭得更大声了。

杨大山见弟弟哭得可怜，人也比之前瘦了不少，心不由得就软了，“爸，弟媳妇儿已经去买菜了，好歹吃了再走，要不然小山这脸上也不好看。”

杨善民叹了口气，道：“哎，那就吃了再走。”

杨小山赶紧帮忙把袋子放好，父子三个坐着说话。

“你可比上次回去瘦了不少，是不是工作太累了？”杨善民关切的问道。

杨小山笑了笑，道：“梁建国安排的工作不干了，我现在和钱凤扫大街呢。天不亮就得走，钱又不多，钱凤就越抠了。我知道你和我妈都不喜欢钱凤，有时候我也恼，可没有办法，谁让咱娶了这么个婆娘呢？她抠是抠了些，对我和孩子都尽心尽力，就这么凑活过吧。”

杨善民吃了一惊，真是没想到他们现在的日子这么紧张。当初老伴过世，他们可是跟着梁建国风风光光回来的，说是安排的工作特别好，轻松不说工资还不低。当时满村人就没有不羡慕的，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就又扫大街了？

“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干了？梁建国又变卦了？我就知道那不是个好东西，偏你俩就相信人家。”杨善民愤愤道。

“梁建国的确不是个东西，现在他和他妹都坐牢了，也算是恶有恶报吧！扫地虽然是辛苦，可到底我们的户口问题也解决了，孩子也在越州上了学，也不算亏。”杨小山道。

“梁建国坐牢了？因为啥？”杨大山好奇的问道。

杨小山犹豫着要不要说，可转念一想他们一会儿要去看妹妹，迟早也会知道，先告诉他们个大概，这心里头也好有个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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