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一身衣服被水浸透后,曲线毕露,春光若隐若现,他连忙别过头去。
纪小龙联想到,自己想活都难,而这个女人却轻生寻死,气不打一处来。
纪小龙怒喝道:“自杀好玩吗?!!”
呵斥完后,他又顿感后悔。
女人都已经选择自杀了,她的心理承受能力肯定不好,现在肯定很脆弱。
若是被自己喝一声,再想不开,选择去自杀,那就白救了。
他背对着女人,冷言轻声问道:“你…能听到我讲话吗?”
女人怔然的看着他的背影,轻吐一字:“能…”
她的声音,弱弱糯糯的。
听到她回答,纪小龙能确定她意识是清醒的。
他脱下身上的外套,往后轻轻一扔,语气清冷:“你先披上。”
很快,纪小龙背后传来一阵悉悉碎碎声。
过了一会,女人弱声道:“好…了…”
纪小龙转过头来,女人正披着他的外套,双手攥紧着。
纪小龙看了看四周。
坡上的路面,是个老人娱乐的场所,车辆没法驶入。
桥上,偶尔会驶过一两辆汽车。
无一例外的,接近凌晨四点,这附近没有任何人影。
纪小龙倒是想事了拂衣去,若不找好心人看着她、或者送她去医院,她现在这个情况肯定不行。
保不齐她还会再次寻死。
他有一台二手大米手机,通讯录里却一个人都没有,他也不想打游戏,所以平常都放在家里,用的也是现金。
纪小龙轻声问道:“你手机呢?”
女人仰视他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纪小龙不知她是掉江里了还是什么,反正叫救护车肯定是叫不了了。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纪小龙走上前,想搀扶她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女人拨开纪小龙的手,颤抖着身子,摇了摇头。
纪小龙愣了一下。
一腔热血过后,纪小龙仍一如既往,抗拒跟任何人有肢体接触。
他也就没有再去扶。
女人在听到医院的时候,明显身体不自然地剧颤了一下。
纪小龙问道:“你不敢去医院?!”
女人身体再一次巨颤。
纪小龙确定心中猜想,他抬头,看了一眼隔江上的钟楼,已经凌晨三点五十了。
女人不愿去医院,自己也肯定不能就这么离开。
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
他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先等天亮再说。
天亮后,肯定会有人来这附近晨练。
纪小龙视线,一直看着四周,看什么时候有人经过,再借个电话报警。
纪小龙看着路边,女人也没开口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
或许,大家都是被命运抛弃之人吧。
纪小龙突然想跟她说说话,他看回江面,淡然开口道:
“我是一个孤儿,我没有父母,没有家人,就连朋友也没有,但我一直都在努力一个人生活。
昨天下午的时候,我在医院确诊了胃肿瘤,医生说,我剩下的时间只有一年,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我脑海一片空白,我很难过,很害怕。
凌晨十二点,也就是今天,是我的十八岁生日。
在这个特殊的年纪。
我没想到,在生日前,能收到的唯一一份生日礼物,居然是医生的诊断书。”
纪小龙嘴角微扬,轻笑起来,感慨一句:“真是一个,无比特殊的生日礼物呀。”
“在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人的十八岁,会比我的更难忘了。”
纪小龙微微抱住双膝,依旧看着江面,“我深爱着这个世界,即使我的世界里,一无所有。”
“我原以为,我害怕的是死亡。
在跳下江救你的时候,我没有把握,能够活着把你救上来。
也是那一刻,我真正想明白了。
生的终点,不过是死。
生命的终点,或许不是死亡。
而是,无人思念、盼望的遗忘。
我想,我害怕的心理,源自于此。
人的一生很短,最多不过三万天,提笔就能写下。
每个人都会有不一样的人生,每个人都会有不一样的故事。
故事再简,也会有人回首再听,诗句再短,也会有人为诗尾划上一个句号。
而我,没有。
所以,我害怕会被遗忘。
因此,我不舍、不甘就这样结束生命,我却只能无能为力的离开。”
女人一直看着他的背影,安静倾听着他的话。
等他说完,她的脸若带雨梨花,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哭的。
身后传来轻泣声。
纪小龙不再说话,也没有回头,而是安静的看着江面。
附近是旧城区,没有什么人居住。
唯一显著的建筑,是那个几十年前修建的老钟楼。
江面倒映着远处、霓虹的高楼大厦,那里是富人们住的地方。
水面漾起一圈圈微漪,模糊了高楼大厦的轮廓。
凄风忽起,这一次,带起了少年的每一丝乱发。
不知过了多久,天蒙蒙亮。
漆黑的夜晚,迎来第一道曙光。
身后女人,终于停止了低泣。
“谢谢你,救了我…两次。”
她语气很柔、很软:“我叫沈郁离,我没想到……“
纪小龙猛地转过头,打断她的话:
“不是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能释怀说开的,你在心里藏了那么久的往事,不用跟我说。”
纪小龙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语气变得有些冷漠:“我也不想听到 !”
沈郁离怔然地看着他的眼睛,心里竟荡起涟漪。
这个男孩心里,到底还藏着什么?
她轻声问道:“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确定她不会再寻死了,纪小龙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迈开腿步离去。
桥底的岸边,离桥上的地面,有一个斜长的坡,纪小龙走上台阶。
泡过江水,纪小龙很冷,而他的心或许更冷。
但沈郁离知道,他只不过看起来高冷,内心却无比炽热。
沈郁离扬起手,扯过披在身上的外套,“你的衣服。”
纪小龙没有回头,顿下了脚步,“如果,你不会选择将我遗忘的话,那它…可以是我的名字。”
“当然,你现在就可以把它丢掉。”
说完,纪小龙不作停留,迈开脚步离去。
“等等!”
女人急切地想站起身,可被摔伤的脚,一动就痛,根本走不动,她直直望着那道少年的背影:“会再见吗??”
少年不语。
很快,他的身影,走完台阶,没入岸上地面。
女人视线中,再也看不到他。
她怔了好一会儿,微微低下头,看着手中攥着的衣服,手指上的红色美甲,很快就彻底没入衣服里。
剩下的时间里,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至少,你不会被我遗忘,一辈子都不会。
天已亮。
纪小龙坐在一张石凳上,透过栅栏,刚好能看到桥底,与那个女人的身影。
距离太远,在他有心之下,女人看不到他。
他等了很久,终于有人经过这里。
一个莫约六十岁的老妇人,身材一看就经常锻炼的苗条,她正穿着足力健运动鞋,小跑晨练。
“我救了一个跳江的人,能借电话给我报个警吗?”
纪小龙走向前询问,竭力用生涩的温柔语气。
他生性孤僻高冷,不善表达任何情感。
二十分钟后。
下游地区驶进警车。
大夏国的人,就是爱看热闹。
桥上,桥下。
本来寂静的江岸,不断的涌进行人与车。
无人在意、无人发现、无人记得,有一道身影在远处一棵树下,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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