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书宁如坠冰窟。
皇上亲封的女医身份,是她引以为傲的资本,也是她往上爬的梯子。
现在,这把梯子被收了回去,她陡然从高处坠落。
那种曾经得到又失去的打击和绝望,足以将她击垮。
赵书宁一直挺直的背脊彻底垮掉,整个人瘫软在地。
“赵氏,若你再犯,朕便将褫夺你的诰命之身,你可听清楚了?”
充满威慑力的敲打,令赵书宁的身子狠狠打了个冷战,额头深深叩地,尾音颤抖,“是。”
这一刻,对皇权的敬畏,和对陆知苒的恨意,攀到了顶峰。
德丰帝眸光一转,落在楚翊安的身上。
“楚爱卿现任何职?”
楚翊安心弦紧绷,战战兢兢地回话,“回皇上,微臣现任军屯卫所步军统领。”
德丰帝语气幽幽,“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楚爱卿连家务事都处理不好,又如何担得起步军统领一职?念在你还有点担当,小惩大诫,便先到城外护城军中,好好磨练一番心性吧。”
楚翊安袖中的手瞬间紧握成拳。
小惩大诫?皇上分明是在替陆知苒出气。
多少人终其一生都没法从小兵卒爬到统领之职,他这次摔了个大跟头,这辈子,还能再爬起来吗?
楚翊安声音如一片死水,无一丝波澜。
“臣,谢主隆恩!”
一场波澜起伏的除夕宴终于结束。
走在出宫的路上,陆知苒的身旁围满了人,都是以往她结交不上的高门贵女,陆映溪这个亲妹妹反倒被挤在了外围。
看着众星拱月的人,陆映溪双眸几乎要喷出火来。
陆贯轩那头也是同样的盛况,以往对他爱答不理的同僚,现在都变得亲和起来。
吏部尚书邢世杰一脸感慨地赞叹,“陆大人当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啊,此前是本官狭隘,错看了陆大人。”
听得这番话,陆贯轩的嘴角都快笑歪了。
可不是嘛,他可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啊!
回到陆府,陆贯轩一反常态地对陆知苒嘘寒问暖,亲热极了。
方氏和陆映溪酸得冒泡,陆知苒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赶紧打断他的自我感动,“父亲,天色不早了,您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完,她掩唇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陆贯轩十分有眼力见,“好好好,你也困了,早点休息。”
陆知苒转身离开。
今日赵书宁和楚翊安虽然栽了个大跟头,但陆知苒知晓,这不过是暂时的,他们总能找到机会重新翻身。
但没关系,她不怕他们翻身,就怕他们不抢风头。
她会亲手,将他们的机会,一个一个,摧毁!
目送她的背影,陆贯轩眼底满含骄傲。
“苒姐儿不愧是嫡长女,行事颇有我的风范,真是好样的。”
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沉默不语的陆君成微妙地抬头看了父亲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当隐形人。
陆贯轩又幽幽叹息,“只可惜,她是女儿身,若是男儿身的话……”
若她是男儿身,陆家就后继有人了。
目光一转,陆贯轩看向陆君成。
见他那副闷不吭声怂样,心里就来气。
“君成,你该好好向你大姐姐学习,你若有她一半的魄力,为父就心满意足了。”
陆君成的头埋得更低,讷讷应是。
方氏的火气蹭地冒了出来,“苒姐儿的确有本事,怕就怕她太有本事了。太仓商行囤炭建收容所这么大的事,她自己闷不吭声就办了。她瞒着妾身也就罢了,毕竟我们隔着一层,但老爷可是她的亲生父亲,她对您也藏着掖着,岂不是不把您放在眼里?”
陆贯轩面色一僵。
此事也是他心里的一个疙瘩,只是被他刻意忽略了。
此时方氏故意挑起,陆贯轩心头一阵气闷。
“这回苒姐儿立下如此大功,她倒是又得了御赐牌匾,又获封了县主之位,但老爷您,可是什么恩赏都没捞到呢。”
原本陆贯轩还为此沾沾自喜,觉得自己面上有光,现在被方氏这么一挑拨,心中欢喜立马打了大折扣。
方氏幽幽叹气,“若是苒姐儿与老爷离了心,那她再有本事,于老爷也没太大相干啊。”
陆贯轩沉声,“你少说两句,苒姐儿不是这样的人!”
说完,他便恼怒地甩袖而去。
看着陆贯轩的背影,方氏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个小蹄子,真以为自己能翻天了?
哪怕她是县主,在这陆家,她也越不过孝悌二字。
陆君成看了母亲一眼,抿了抿唇,低声道:“母亲,儿子先告退了,您也早点休息。”
方氏的表情一厉,“你个没出息的,我还睡得着?你若不好好读书,考取功名,连陆家的家业都守不住!今晚不准睡,回去把课文再温读一遍!”
陆君成身子微微瑟缩,脑袋垂得更低了。
低低应了声“是”,他缓慢地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背影单薄,分外萧瑟孤寂。
陆映溪一直有些魂不守舍,今夜她瞧见了那高大英武的男子,目光便没从他身上挪开过。
她在看他,而他却在看另一个人,眸光灼热,带着滚烫的温度。
陆映溪的心像被扔进了热锅中炸了一遍又一遍,难熬极了。
陆知苒怎么不去死?她若死了,就没人能挡她的道!
……
这厢,宣平侯府众人一路沉默,气压沉得几乎叫人喘不过气来。
回到宣平侯府,关上门,这股被强压的愤怒终于爆发。
姜氏双目喷火,“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安儿被你牵连成什么样了?原本安儿应该有一个大好的前程,现在全被你毁了,你这个扫把星!”
楚云清也充满怨怼地看着她,“哥哥,你把她休了!她就是个祸害,继续留在侯府,定会连累侯府家宅不宁。”
把她休了,再把陆知苒娶回来,到时候,她就又能有花不完的银子了。
赵书宁扫向她,眼神阴鸷,楚云清打了个哆嗦。
“你,你那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又没有说错什么!”
“你身上还戴着我送的首饰,穿着我送的衣裳,却好意思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番话?”
在御前,也是她第一个站出来揭穿自己!
自己的那些银子,真是白白喂了狗了。
这对母女贪婪又不要脸的嘴脸简直一模一样。
可恨当初猪油蒙了心,才被她们哄得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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