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季衡看杨钦显哭得像个小孩子,才突然想到他从小生活深宫之中,没有父母之爱,于感情上,一向没有任何安全感，他不仅爱着自己,是感情上依赖着自己，不由便对他生出了无限疼惜之情。

他伸手将杨钦显紧紧抱住了，让他将脸埋自己肩膀上，轻柔地拍抚他，柔声说道，“是我不对,我不该质疑以后事情。我相信我们都不会变心,我们会好好地过下去。正如我父母，他们从年轻气盛，似乎只是一眨眼间，就到了老年，必须互相扶持了。我们也是，我们互相陪伴扶持，一辈子就会这么过了，我不该怀疑你只是喜欢我年轻时候容貌。”

杨钦显将眼泪蹭了季衡颈子里，又抬起头来看他，他虽然眼眶依然有点发红，但是已经恢复了镇定从容模样，只是眼中深情款款，低声道，“其实朕是高兴。你以前就从不曾对朕说过，你对朕有这份感情。朕以为你只是因为朕是皇帝，不得不同朕这般一起。”

季衡愣了一下，然后就皱了眉头，“你为何会这般想。如果我对你没有这份感情，我为何要和你一起，虽然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但是我真跑到海外去，跑到深山里去，你还能奈我何。”

杨钦显眨了眨眼睛，手将季衡腰搂住，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对朕有这份感情呢。”

季衡也眨了一下眼，似乎是有些难为情，又似乎是苦思冥想，好半天才回答，“不知道，也许是你那一次中毒，我就已经没有将你当成皇帝了，我那时候就很心痛你。不过也不一定，我也不知道爱情定义是什么。”

皇帝惊了一下之后就开始狂喜了，他将季衡后一句话选择性地抹去，胳膊将季衡环得紧一些，目光期盼地看着他，说道，“那你再说一遍刚才那话。”

季衡眼神疑惑地看着他，“什么话？”

皇帝低低地“哼哼”两声，眼睛发亮，季衡觉得他简直像个孩子一样幼稚，但是他也确明白了皇帝意思，于是就低下头，皇帝唇上亲了一下子，说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说完了，就挑眉看着他，“这下满意了？”

皇帝笑了起来，直接要抱着季衡站起来，但是季衡是个高挑成年人，他把他腿上抱了那么长时间，腿没有麻掉也该酸软无力了，于是差点直接抱着季衡摔了，季衡赶紧站直了身体，又将皇帝推得坐回了榻上去，皱眉说他道，“真是和麒儿一样淘气了。”

皇帝还是笑，“朕高兴呀。”

季衡心里叹了口气，杨钦显高兴和愤怒都来得这般容易，不过是因为满心感情都放他身上罢了。他感动地看着皇帝，说道，“好了，我知道了。咱们还是说正事吧。你让人亲自去为我大舅吊丧，我是感激你，你直接承认七郎继承权，我也感激你。”

皇帝往榻一边坐了坐，又拉了季衡坐他旁边，握着他手，神色总算是变得庄重郑重了，道，“朕以前说过，要对许家做些补偿，即使许七没死，朕也是说话算话。不过，朕并不是要你感激，君卿，你明白朕意思。”

季衡点头，其实他心里，皇帝不仅是他所爱，是他亲人家人，是他孩子父亲，依靠杨麒儿连系起来这份血脉，是永远不会改变。季衡心里，他对皇帝和杨麒儿，不仅有爱意，有责任。

季衡总算是想明白了那一句“嫁出去女儿泼出去水”意思，现他，比起为季家着想，多，他是为皇帝为儿子着想了。

季衡说道，“我知道。许家毕竟广州盘踞多年，许老大和许七争夺许家产业，势必会让广州对外市场受到影响，许家势弱，西方弗朗机等国商人恐怕就会趁机抢占许家份额，这于大雍也并不利。皇上直接承认许七完全接收许家产业，也对稳定许家有好处。许七但凡能够明白事理，就该对皇上感恩。有许家帮忙，找到平国公徐家广州中饱私囊证据并不难，皇上，您说是吧。”

皇帝道，“朕也是这个意思，不过朕心里真不想想许七，咱们不要说他了。”

皇帝像个任性孩子，不仅说得气鼓鼓，连眉头都真皱起来了，季衡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声，道，“我这下可算知道麒儿怎么会那般容易吃醋了，都是从你这里来。你接了赵家孩子和兴南王府孙子来，麒儿都不和他们好好相处，只知道欺负人。”

皇帝却对此不以为意，道，“麒儿本就是太子，是以后九五之尊，知道用人就成，现难道还要去专程和臣子交好。”

季衡不满意地道，“你还真是对麒儿放任得很。麒儿那是任性，现小还好说，要是长大了也这般，到时候就有你愁了。”

皇帝却道，“他是你我儿子，那般聪明，以后怎么会做不好皇帝。”

季衡不说他了，心想他可真是自信得很呀，孩子都是教养大，难道是放羊吃草就学会做皇帝吗。

看季衡闷闷不乐，皇帝就赶紧道，“君卿，你就别愁了，麒儿还小呢，即使是朕，也是四五岁时候才启蒙，有你这个老师，难道还怕麒儿以后会不学好。”

季衡想一想，也觉得皇帝说得对，杨麒儿才两岁不到呢，自己到底着急些什么呀。

皇帝得了季衡告白，心情愉悦，简直恨不能出去打一场马球或者冰球好好释放一下心中高兴，不过，暖阁桌案上摆了一大堆折子，他对着折子，只得心里叹息着开始批阅起来。

季衡出去亲自端了参茶进来，也坐他对面帮他整理折子，将折子分门别类，并且看了内阁票拟之后，有些还用纸张写下自己意见，然后再放一边给皇帝批阅。

夫妻协作起来，办事自然很有效率，不过折子还没有看完，外面照顾杨麒儿一等女官穗娘就前来汇报道，“皇上，大人，太子殿下醒了，哭闹着非要少傅大人。”

皇帝将手里折子写完回复放下，季衡已经起身来了，对皇帝轻声说道，“这些折子我都看过了，也没什么需要我地方了，我先去看看麒儿到底怎么回事。”

之前还无比宠爱儿子皇帝，这时候就对儿子表现了不满，说道，“他身边乳母女官嬷嬷们也好些，怎么就知道粘着你。”

季衡也不听他抱怨，只是他身边低下头亲了一下他耳朵尖，人就飘出暖阁去了，皇帝伸手摸了摸自己耳朵，刚才季衡气息呼他耳朵上，差点让他要把持不住，再抬起头时，季衡已经出去了，他又是甜蜜又是不满地勾了勾唇角，继续批阅奏折，正好看到一封言官告皇亲虐待田庄佃户，他不由就是一愣，仔细读起来。

杨麒儿自从病好了，就恢复了这个年龄段孩子活泼好动，何况他是刚睡了一觉起来，就是精神亢奋，一直要季衡陪着玩，他虽然是自己玩，但也不用想季衡能够放下他去做任何别事，只要季衡稍稍走点神，他儿子就能够发现，然后不满地开始嚷嚷“阿父”，季衡只好专心致志地逗起儿子来，然后发现杨钦显有些行为真就和一两岁孩子是一样。

例如生气时候那控诉眼神，就和杨麒儿是如出一辙。

晚膳时候，杨麒儿也不要乳母喂他，非要季衡喂，不然他就不吃，手里拿着一只布偶娃娃掰来扯去，乳母将用营养汤泡饭喂到他唇边，他就将脸转走，嘴里不满地嚷道，“不要。”

乳母说够了好话也没用，后只好季衡出马，接过了那碗饭，尝了尝确是热，就舀了一勺子到儿子唇边，说道，“吃吧，不吃晚上就不给你讲故事了。”

杨麒儿看了季衡一眼，这才笑着张了嘴，那笑也不是好笑，就是像杨钦显一样得逞了志得意满笑，季衡喂他吃了两口，就回头对杨钦显说道，“你看看你儿子，简直就是你翻版。”

两父子都得意地笑起来。然后挨了季衡两眼刀。

杨麒儿因为少吃多餐，故而吃了半碗也就饱了，季衡这才能够坐回皇帝身边继续吃，而乳母则抱着杨麒儿去慢慢走一走消食。

皇帝饭后就逗儿子玩一阵子，然后又要去继续操劳国事，季衡和他商议了一阵政事，便不得不去哄儿子睡觉了，也许是这一天太累了，躺杨麒儿床上，为他讲完了故事，把杨麒儿哄睡着了，他自己也睡了过去，睡得正沉时候，突然感觉自己身体离了踏实床，他不得不惊了一下醒过来了，睁开眼，发现是被皇帝抱了起来。

杨钦显看季衡醒了，就小声说，“麒儿睡了，咱们也去睡觉吧。”

季衡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杨钦显却不放，一直把他抱到了西屋卧室里，后面宫女拿着季衡外衣和鞋子跟了过来，房间里放好后就又退了出去。

皇帝也已经洗漱收拾完毕，将季衡放上床后，自己也直接脱了棉拖鞋上了床。

房间里烧着安神和合香，香味柔和，宫女放下了床上床帐，又灭了房间里宫灯，只留了远处两盏宫灯亮着，换上了厚灯罩子，房间里光线彻底暗淡了下来。

宫女无声无息地退出了房间。

季衡床上翻了个身，人往杨钦显身边挨了挨，低声道，“麒儿醒了看我不，恐怕又要闹。”

他声音含糊，皇帝声音却还很清晰，“他也不小了，不能晚上也粘着你。”

季衡笑了一声，“你下午还说麒儿还小呢。”

皇帝伸手将季衡搂到怀里来，嘴唇捉住季衡唇，一边亲吻一边含糊道，“故意和朕作对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要珍惜上一章呀，因为季衡和他亲妈都很不容易，哈哈~~~以后可没有这种福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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