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长秋猛地一声嘶吼,震惊了素有人。
“身为一国之君,您贪图安逸,胸无大志。赵国在你手里,迟早会重蹈覆辙,沦为他人傀儡附庸。”
“我生而为王,何以仰人鼻息!”
君长秋再次将诏书送到了赵王的眼前。
赵王一时语塞,老人家红了眼眶,怔了半晌,又看了看秦朗,确定自己大势已去,方颤抖着双手打开了诏书,命人取来印玺,当即盖上了。
他长叹一声,“君赵立国数百年,我是第一个太上王!好啊,好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见嘴唇在颤动。他竭力抬起疲惫的眼皮,我看见他的睫毛上挂着亮闪闪的泪珠。
他把签好的禅让书往长秋身上一扔,像扔抹布一样。
臻夫人搀着他,数度哽咽。
赵王拍了拍她的手,领着她往外走,“回去吧。”
君长秋在身后,领着在场所有大臣,齐齐匍匐于地,高声呼喊,“恭送大王!”
我默默看着他们,飘飘晃晃出了大殿,最终消失在黑幕中。
赵王走后,林老颤颤巍巍走到君长秋面前,“殿下啊,并非我老顽固,要和你作对,只是赵国国力,大不如前了,实在不不宜大动干戈。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否则,是会吃亏的呀。”
林老的语重心长,令君长秋立马变成了一个听话的孩子,他悄悄收起方才冷峻如霜的面孔,从容有礼道,“我自有主张,你就放心吧。”
林老却始终不放心,可也无可奈何,于是只得摇头叹了一口重气,没有再说什么。他转身对慕椋抬了抬手,道,“对不住了!”
慕椋和苏煜忙回礼,“言重了!”
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宫变,除了赵王之外,还数我们几个最尴尬。
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谁能料到君长秋会如此行事呢?
“来人,送林大人出宫,余下几位大臣,请到偏厅暂候。”君长秋在一旁发令。
殿里开始了慌张的热闹。原本以为会有一场不可避免的厮杀,却没想到君长秋只凭短短几句话便将王位纳入手中,从上至下,没有反抗,没有流血,就连赵王,也只是洒了泪。似乎,他的威信已经深入人心,变成了一种理所当然,没有人会去质疑他的谋划,所以没有人有这个胆量去挑衅他的命令。赵王,对他的忤逆只是默许。他清楚自己的儿子有多大能耐,就像君长秋清楚他的父亲一定会让步,像他平常对外那样。
从他踏进南熙殿那一刻起,赵国就是他君长秋的了。
没有多久,整个南熙殿便只剩下了我,慕椋,苏煜,还有君长秋,四人。
空空荡荡,配上有些昏暗的灯光,整个气氛变得格外诡谲。我有种君长秋一说话就能杀人的错觉,一阵彻骨的寒意涌上了我的后脑勺。
谅他不敢吧,慕椋好歹是魏国的大军师,而苏煜,身份虽比不上慕椋来的举足轻重,但也是义军特遣的来使,也不是他说动就能动的。
他默默地在我们面前走了两圈,不说话。
可恶,又是这副早已洞穿一切的随意的自信!
慕椋幽幽道,“殿下若没有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告退了。来日殿下登基,魏国必当备上厚礼,再来相贺。”
“见笑了,”君长秋回道,他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我很好奇,你们准备送什么给我?不会,又是三万大军吧?”
苏煜警惕地朝慕椋望过去,看得出来,他也在为慕椋捏一把汗。
慕椋不慌不忙道,“那我先问殿下一个问题,两国邦交,依靠的是什么?”
君长秋道,“当然是利益。”
慕椋道,“倘若魏国与赵国交战,谁将得利?”
君长秋道,“自然不是你。”
慕椋立马道,“那也不会是赵国。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好好谈一谈,免得两败俱伤呢?”
君长秋道,“是两败俱伤,还是大获全胜,不战,怎么下定论?”
慕椋毫不示弱,“两国实力悬殊,你心知肚明。”
君长秋低下头去,随口便道,“嗯。所以你就拿大军来吓唬我父王嘛。”
空气蓦地凝重起来。
慕椋的眉头悄然紧锁。
苏煜便上前道,“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殿下同样深喑人心,也是一举便击中了别人的软肋。”
君长秋笑道,“那么,赵统帅同意以三座城做交换了么?”
苏煜便道,“还容我过两日再作答复。料想殿下还有家务事要处理,我们便不打扰了,改日再来拜见。”
眼下只想早点脱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君长秋没有拦,还吩咐左右道,“送二位公子出宫。”
谁知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刚一抬脚,便听见了君长秋在身后喊了一声我的名字,“画青。”
我们的脚步骤然停下,慕椋握我的手猛地一颤。
“你留下来。”君长秋已经走到我面前,好声好气地。
慕椋立马挡在我身前,怒瞪长秋,“何出此言!”
君长秋不理他,却冲我狡黠一笑道,“你过来,我和你说句话。”
“他想干什么?”我暗想,这个浪荡子不会还记着我打翻了他的酒吧,如果是这样,倒不怕什么,可我明明感觉到他有更深沉的目的,因此半晌也没有动。
君长秋便又靠近了来,与我只有一步之遥了,他轻轻哼了一声,“我有那么可怕吗?”说完忽然低头朝我耳边凑过来,用他极低沉而清晰的嗓音道,“我带你,去见妹妹啊。”
我的头皮一阵阵发麻,不可置信地朝他望过去,他说的妹妹,是清愁吗?不然呢?我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他什么时候,竟识破我的身份了?我和他在流觞园一见,至此也不过半日而已。
他说完,便留下一个迷一样的微笑,若无其事回到原地,默默等待。
我盯着他的不动声色的侧脸,竟没有多余的恼意,更多的是害怕,像夜里遇见鬼一样的恐慌。可能是因为我再恼恨也改变不了我被胁迫的事实,也可能是因为我把他想得太聪明而输的心服口服。从我们踏进邯郸城开始,便已经在他眼皮子底下了。我们所做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甚至这场逼宫的戏码,为何只是选在宴请他国来使的宴会上,难道不是特意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这下好了,他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才是那个发号施令的人。
比起突然围过来的三万大军,君长秋的所作所为更令人措手不及。
我立马清楚了自己现在的处境,除了答应他,还有别的退路吗?你永远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令你吃惊的决定来,比如,杀了慕椋和苏煜,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他总有一套别人捉摸不透的立场和坚持。
他又笑了,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而且表示同意。
“你说话,算数?”
我想了想,开口道。那种时刻,若还能见上清愁一面,大概还要感谢他吧。我的嗓子忍得生疼,所以声音嘶哑。
苏煜一脸惊诧,抢道,“不能!”
慕椋一把拉住我,只道,“不行!”我却不敢看他的眼睛,害怕自己会心软,害了所有人的性命。
“我不会骗你。”君长秋转过身来,满意而高兴道。
“好,我留下来。”我俨然被小鬼锁住了灵魂,不作垂死挣扎。
我感受到,慕椋紧紧抓着我的手忽然松了,却迟迟没有放开。他一心想阻止我,可是又不敢强求。
我轻轻对他们二人道,“还不走!”
苏煜焦急地摇头,我却装作没有看见,一步一步,无比沉痛,朝君长秋走了过去。背过慕椋,我的泪水哗地滚落下来,我觉得,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知道你担心,可我,不能不顾你们的性命。
我听见君长秋道,“我就,静候二位佳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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