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头来想想，赵一民是怎么倒台的？

是因为那本无意中得来的账本。

对了，账本！

干老肥这行的，资金流动周期短，效率高，涉及人面广，借、还款日期及利息计算、支付等等数据量相当庞大，就算老肥的脑容量比一般人大点，也不可能把海量的数据都记得清清楚楚。

一定有账本！

杨昆兴奋得两眼放光，恨不得抱住一语惊醒梦中人的郑大班长亲上一口。

他左手叉腰，右手一挥：“哥儿几个今天辛苦了，晚上我请客，兰州料理，吃一碗倒一碗管饱！”

众牲口哄然响应。

当郑俊鹏等人一个个抚着溜圆的小肚子打饱嗝时，杨昆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碗。

结完账，和老郑他们分开后，他找了家杂货店，买了几条新毛巾，1瓶胶水。

趁着夜色的掩护，杨昆偷偷溜到河边，沿河摸到了老肥家的后墙下。

屋里亮着灯，里面人声鼎沸，他侧耳倾听，似乎是老肥正召集了一帮酒友在家里猜拳行令，推杯换盏。

用胶水在十指指腹上厚厚地涂了一层，举在风中吹干，再涂一层，再风干，然后他隐在草丛中，静静地等待着。

俗话说狡兔三窟，他不敢确定老肥是不是只有这一个窝，但他只能冒险。

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观测老肥的行踪，也不敢再向任何人打探他的底细，包括目前关系最铁的刘小亮在内。

以老肥的精明和消息灵通程度，只要有风声传进耳朵，便不难猜到自己在打他的主意。

这个世界上除了死人，没有谁能够做到绝对保密，法不传六耳什么的，在杨昆看来纯粹是个笑话。

有时候，他觉得连自己都信不过，谁没个喝醉酒、说梦话的时候？

这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

杨昆一直等到月隐星沉，被蚊子咬得满脑袋是包，也没等到酒终人散，不得已只好先行退却，另谋良机。

老肥的动作却比他预想的快得多。

第二天中午，杨昆参加完运动会闭幕式，刚回到家，那个叫常三的疤脸汉子就找到了电玩城，说：“老肥找你。”

杨昆暗惊，说请他先走，自己这就过去，那汉子摇摇头，说：“他在影院等着。”

杨昆只好草草扒拉了几口饭，跟常三到李春城的游戏厅和老肥见面。

李春城不在游戏厅，可以理解，换成谁也不愿眼看着别人对本属于自己的财产挑肥捡瘦，哪怕他早已决心改行。

杨昆见到了老肥找来的几位“专业人士”，三男一女，简单一介绍，分别来自物价局、质监局、财政局和县工商支行，级别还都不低。

老肥的人脉之广，可见一斑。

专家就是专家，一个两个讲起话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各种专业术语更是层出不穷，听得杨昆满脸的敬佩有加，肚子里暗暗骂娘。

游戏厅旁边就是新华书店，门口有个小文具店，杨昆照着老肥的吩咐，去买了笔记本和笔，把专家们的评估意见逐一记录了下来。

大到游戏机、空调、彩电，小到桌椅板凳、零配件和电烙铁、螺丝刀等工具，事无巨细，无一遗漏，一番评估下来，日已西沉。

杨昆一边记录，一边心算，最后得出结论，按这帮“专家”的评估结果，要保持对半开的配股比例，他还得倒贴给老肥一笔钱。

他敢肯定，假如换上李春城在场，这帮人肯定又是另一番说辞。

狗入的专家！

老肥接过本子，大略看了看，笑眯眯地问杨昆：“几位领导辛苦了一下午，咱们是不是该意思意思，请大家吃顿饭？”

杨昆连声说：“应该的，应该的。”

老肥出言邀请，几位专家客气了一番，欣然前往。

酒足饭饱之后，杨昆一算账，总共7个人，喝了5瓶白酒，1箱多啤酒，几位专家临走时又各带了条好烟，连菜金在内，1千挂零。

在90年代，这绝对称得上大出血了，往外掏钱的时候，杨昆手都在打颤。

在酒店门口和专家们一一握手告别后，老肥还有些不尽兴，问杨昆：“看你光顾着端茶倒水了，怕是亏了酒量，到我那再整点？”

这话正中杨昆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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