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完合同，杨昆借店里的电话，通知二叔帮他到农行把车款转到了车行的账户上。

眼下各大商业银行还没有实现通存通兑，跨行跨省转账的资金无法即时到账，最快也要几个小时。

虽然杨建军汇完款之后，将汇款单复印了一下，用传真的方式发了过来，但在确认车款到账之前，人家车行还暂时不能把钥匙交给杨昆。

他提防人家的同时，人家也在提防着他。

不过一些后期手续已经可以往下进行了，例如车行许诺的赠品，以及临时牌照。

还是由于通讯和交通不畅的原因，这个时代的车厂并没有类似于地区专营，不得跨区落户的相关规定，是以收到传真后，杨小姐就替他们把临时牌照填好了。

除了正常的业务联系外，各家车行在车管所都有自己的关系和门路，尤其是经营进口车的车行，出于方便起见，每隔几天就会申请一批空白的临时牌照，把发动机号，大架号往上一填就能用。

万事俱备，只等车款到账，知道自己把人祸害得够呛，为免坐在店里讨人嫌，杨昆就提议大家到车市里转转，上那些豪华车展厅里开开眼界。

现时还不流行车模，但那些奢华的工艺品本身就足以够人赏心悦目的了。

邵兵性情老成持重，悄悄向他提议，让他们出去溜达，自己留下来盯着车，以免车行背着他们再往下拆配件什么的。

再三接触之后，杨昆已经可以确认这家店确实属于那种正派商人，便笑着打消了他的念头，“只要车不挪地方，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是不敢往下乱拆东西的，那是在机修车间里才能干的勾当。”

邵兵仔细想想，觉得他说得有理，加上他自身的年龄和心态也不算老，对于那些世界知名的豪车也有些好奇，就跟着他们一起出了车行。

走出没多远，刚拐过弯，就见前面围了不少人，似乎有人正在吵架。

瞅瞅人群所在的位置，是一家装饰店的侧门，杨昆得意地笑笑，朝叶小换挑挑眉头，“你不是说这里没奸商么，这不是来了？”

“你怎么知道人家就是奸商了？”虽然不太信他的话，不过闲着也是闲着，叶小换就挽着孙研的胳膊，跟在杨昆后面凑了过去。

国人爱看热闹，皇城根的闲人也不少，几个人走到近前时，现场已经围了大几十号人，从衣着打扮和神情来看，除了一些拖家带口过来看车的车主外，还有不少附近车行里的员工，应该也不乏在车市里讨生活的车虫和掮客。

见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杨昆担心里面有人混水摸鱼，虽然以他的经验不用担心财物失窃，也不愿被哪个毛头小子划破了衣服，就叫住叶小换等人，远远地站在路对面一家店的台阶上看热闹。

起冲突的双方人数都不少，背对店门站着的七、八个青壮年男子明显是店里的人，有的空手，有的拿着扳手、套筒加长杆等家伙，另外一方人数少些，只有三、四个人，块头却都不小，目测最矮的那个也有一米八以上，个个虎背熊腰，一水的青皮葫芦。

见叶小换眼含揶揄地朝他脑袋上瞅，杨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我干什么，帅能当饭吃啊？”

叶小换啐了他一口，转头看向人群中间，就听背对自己站着的大块头用明显的东北口音高声叫道：“……串通好的，事先说好了免费赠送，临了又让俺们自个掏钱，好家伙，三万多！这不是坑人是嘛？”

对面的人群中间，一个四十来岁的矮胖中年人手里挥舞着几张花花绿绿的单据，毫不示弱地回敬道：“那是你跟销售单位的事，咱们只管干活，这车主一栏可清清楚楚地写着你的名字，所有的项目和价格，在安装之前，可都是经过你同意了的，怎么着，活干完了，想赖账是吧？”

“谁赖账了！”大块头的情绪很激动，不过顾虑到天子脚下，倒是没做出什么太过激的动作，指着中年人手里的单子叫道：“买车之前，那姓黄的可是答应得好好的，内饰全部免费赠送，材料费和手工全算他的，刚才进门的时候，我还特地跟你强调过，你也点了头的！”

“谁点头了，谁点头了？我要点头，我是你孙子！”中年人一脸无辜地朝人群一划拉，“遍亚市扫听扫听，咱们聚源装饰是那种不讲理的黑店么？好嘛，一开始净拣着好东西往上装，最后一算账，嫌贵了，后悔了？甭跟我这玩这套，一共三万一千二，少一个子儿，你丫就甭想开走这车！”

大块头气得火冒三丈，“你这人怎么睁着眼说瞎话，要是姓黄的不答应白送，咱们会上你这店里来装内饰？就这么些破烂玩意，居然敢要三万，穷疯了你了，我告诉你，别以为咱们外地人就好欺负，利索点把车还我，不然咱们就报警！”

“报警，请啊，请请请，我还想找警察叔叔来评评理呢！”中年人指着停在店后车间里那辆本田雅阁，理直气壮地吼道：“东西装到你车上了吧？工作单上的名字是你自己签的吧？有凭有据，别说警察了，告到法院哥们都不鸟你！”

叶小换见两帮人在这争得面红耳赤，围观的人群却一付司空见惯的样子，感觉奇怪，就问杨昆：“到底是坑人还是赖账，我怎么听着两边都占理似的？”

“一边是有理无据，一边是蛮不讲理，这帮东北哥们是让人给坑了。”对于这样的诈骗手法，杨昆在后世见得多了，见怪不怪地解释道：“卖给他们车的，八成就是那些连自家店面都没有的车虫，车也是从别家调来的，在车价上没什么利润可赚，就从装饰上进行诈骗。”

看孙研也在旁边听得认真，他也有意给叶小换这傻丫头上一课，好让她们也懂得些人心险恶，就将其中的门道细细地剖析给她们听：“首先，合同一定要写得模糊、粗糙，列上要赠送的一大堆价值不菲的配件，勾住顾客的心，但绝对不会写上赠送这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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