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十九年六月十八,帝都凤华,刑部尚书府。
阴郁的穹苍似一个巨大的金盆扣在皇城的上空,薄云染上暗沉的铅灰,犹如拉丝一般撕裂开来,但却并无大雨将至,只有炽热的天阳烘烤着屋宇的青檐黛瓦,远山如同蒙上了缭缭烟雾,看不真切。
路上的行人脚步匆匆,衣衫都似在水中淌过一般,皆被浸湿,满是汗珠。
云苍阑在正堂之中吩咐下人去煮泡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又毕恭毕敬地回到座上坐下。
上方静坐之人,拨动着手中的发丝,用两根纤长的手指不住地绞弄,目光也不知飘向何方,只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云苍阑兀自斟酌片刻,缓缓开口道:“不知教主今日前来是有何事吩咐?”
发丝从指间滑落,安永琰扬起自己的手细致地查看,竟有几分阴柔之美,他的眸光瞥过云苍阑,“云大人可知秦羽涅此次去往博义大致要多长时间?”
“回教主,据云某所知,慎王殿下此次去博义是监工水利工程的修建,许是要半年之久。”
“哦?”安永琰喃喃自语,“半年?”便复低下头去。
此时,下人将煮泡好的碧螺春端了上来,银亮的茶叶浮在水面之上,青翠诱人,一股淡淡的青叶香气霎时随着腾腾热气飘着大堂上空。
“教主,请饮茶。”云苍阑亲自从下人的手中接过托盘,并吩咐他退下,又从托盘中端了一杯与安永琰奉上。
安永琰举止慵懒地将那被茶接过,细细地嗅了片刻,正当他要将这茶水饮入口中时,庭中忽然传来府中一下人的通报说是府外有一身袭月白袍的男子要寻安永琰。
安永琰动作一滞,随手便将那茶盏搁下,“让他进来。”
他心中知晓,来人是谁,并会为他带来他此时便想要知道且十分重要的消息。
那下人得了命令便即刻下去请男子进府。
片刻后,一身袭月白衣袍的男子缓缓向大堂走近,只见他手中持着一把折扇,一头银白的发丝散落清风之中,眉眼间皆是温雅的书卷气息,可谓是长身玉立,风流倜傥。
他走进大堂后,也不似其他人那般对安永琰恭恭敬敬,而是随意地寻了座坐下,将折扇一收,冲着安永琰的方向一笑,道了声:“永琰啊。”
这时,云苍阑却突然起身,对着他颔首示意,“风教王。”
原来此人便是九幽圣教四大教王之一的风教王——长生。
“托你办的事怎么样了?”安永琰直逼正题,丝毫不作寒暄。
“你这人真是无趣,我们多日不见,竟是连场面话也不说上几句。”长生一边摇头一边叹息,偏是不谈及安永琰所问之事。
“你这么大一个活人,难不成还能折了不成?”安永琰反呛他一句,“再说,你能如此安然地站在这里,便是无碍了。”
言罢,安永琰端起方才搁置在手边的茶盏,悠然地品起茶来。
“永琰啊,永琰,你这人......”长生被他气的站起身来,以手中折扇直指着他,叹了口气。
“快说。”安永琰的耐心早就被磨光了,连眸子都懒得抬起来瞧他。
“好!我这就告诉你。”长生重新坐下,不得不谈及此事时,便显得有几分心绪,“此次你吩咐的事情,没办成。”
安永琰手上动作一滞,缓缓抬起眸子,长生见状即刻道:“听我解释。”
“好,你说,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理由。”搁下茶盏,安永琰定定地望着他。
“这事办不成自是有原因的,我们在落月楼潜伏许久,待那月浓出来时便动手,只是刚出手便有一男子出来阻止。”长生顿了顿,“我打不过他,便只能将我们的人撤走。”
“有人相助?”安永琰当即心下思索一番,“那男子是何模样?”
长生回忆起秦羽涅的模样,道:“一袭黑衣,眉似利剑,眸如朗星,鬓似刀裁,面容冷峻。”
这不是秦羽涅又是谁?安永琰闻言,心中便已有定论,其实他早已猜想到,秦羽涅人正在博义,除此之外应不会是其他人了。
“他可有受伤?”安永琰虽面上不太情愿,但却仍旧问出了心中这一问题。
长生满面难以置信,仿佛觉着是自己听错了一般,“你是问......”
“没错,就是那黑衣男子。”
“他倒是没有受伤,不过与他同行的那一白衣男子中了毒。”
“白衣男子?”安永琰疑惑。
“没错,那男子容貌清秀,特别的是他有这一双海蓝色的眸子。”
话音才落,安永琰猛然离座,敛起衣袍,神色愈发狠戾,“你说什么!”
“怎么了?”长生眉峰微蹙,不明所以,不知为何安永琰听了此话会如此大怒。
“长生,我看你是在教中闭关太久了!”安永琰面色阴沉,大喝到,“你可知那人便是五凤之一的守护者凤阿!“
“什么?”长生听后也大惊失色,世间竟有这样的巧合。
“半年之前我派天绝地灭前去寻她,下了命令不可伤她。”安永琰心中愤怒,“没想到却让她折在你的人手上!”
“这......”长生也知此次是自己疏忽,闭关之久,也未向教中之人打听清楚近来发生的种种。
“教主,云某有件事,不知当不当讲。”云苍阑忽然出声问到。
安永琰眉一挑,却不知他在当下这个时刻有何重要之事,“说。”
“是。”云苍阑顿了顿,“其实刀鸑鷟半年前便已经中毒。”
“什么!”安永琰当即转过身来去望向云苍阑,面目渐渐狰狞,目眦尽裂,“说清楚!”
“殿下难道不知?刀鸑鷟当时被送来云某府上时,便已经中了毒,只是这城中大夫医术不精,并未查出其中了何种毒,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云某猜想,刀鸑鷟身中之毒应是九幽圣教中的毒,毕竟她来之前是被天绝地灭圣使打倒的。”云苍阑刻意将此事不经意地提出,他向来只愿坐山观虎斗的,挑起九幽圣教内部的矛盾,本也在他计划之中。
云苍阑说完这些话,再看安永琰已是面色阴冷,眸色肃杀,眼中布满着红色的细血丝,虽一言不发,但却似万千乌云密布,大风骤起,顷刻便要降下一场暴风雨。
“永琰......”长生出声唤他。
“你回教之后,告诉天绝地灭,让他们自来见我。”安永琰眼眸失了焦距,冷声说到。
长生知道,安永琰越冷静便越可怖,“我知道了,我这就回教中去。”
长生将要离开之时,走至门边似忽然想起些什么事情,转过头对安永琰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此次出教,在博义打听到一件事情。”
“什么事?”安永琰凝眉。
“我听闻有人说,上次博义伏龙山中传出玄天令一事,实则是临安州洛氏家族的人放出的消息。”言罢,也不待安永琰有所询问,他便径直离开了尚书府。
回九幽圣教去了。
只留下安永琰与云苍阑二人,各怀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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