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永琰站定在原地,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刀鸑鷟中毒一事上,并未对方才长生所言有所细思。
刀鸑鷟既然与秦羽涅在一处,那么秦羽涅定会想办法为她解毒,上次他身中兰望下的毒,也全然无事。
再则,刀鸑鷟至南朝这样长的一段日子里,又结识了苏辰砂等人,若是无人为她压制毒性,按照毒性发作的规律来说,这时应早已没命了。
如此一想,他心中便才安心几分。
刀鸑鷟身为五凤之一的守护者,唯有她才能够启动玄天令,她绝对不能死,至少,在自己完成大业之前都不能有性命之忧。
还有一件事,他需要时间去印证,若真如他所想那般,那么他便会得知秦羽涅此生最大的软肋在何处了。
安永琰的嘴角牵起一个阴骘的笑容,逐渐扩散,连站在一旁的云苍阑都为之微微一愣。
“教主......”
“云大人,你的女儿在宫中可好?”
云苍阑自然知晓安永琰此话真正的意思,便回答道:“教主放心,一切顺利,八月十五中秋宴时,教主便可知晓。”
“好,那本教主就耐心地等着那天。”安永琰轻轻一笑。
“云某在此要恭喜教主,听闻皇上将在下月初一册封殿下。”他半躬着身子,显得恭敬,“教主终是恢复了皇子身份。”
“哼,云大人的恭喜还是留到本教主大业得成那日吧。”安永琰敛过衣袍,便要离开,“皇子的身份,不过是我完成大业需要踩过的名头罢了。”
云苍阑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离开,再未说一句话,只是眸中却有意味不明的神彩。
安永琰离开刑部尚书府后,便径直穿过街市,来到了另一座府邸前,他整束衣冠,上前敲门。
不久,便有一女子出来开门,“请问你是?”女子并未见过他,不禁疑惑。
“烦劳姑娘你帮在下通报一声,就说是慎王殿下的弟弟有事求见苏公子。”
女子的目光在他的面容上逡巡了片刻,“那你稍等片刻。”
“多谢了。”
不多时,女子便在此出来,对他道:“公子请你跟我进来。”
“多谢姑娘。”安永琰跟着她踏入府中,而他的上方匾额上写着两个大字:苏府。
那为他引路之人正是花容。
花容引着他一路至正堂之中,“请进去吧。”言罢,便先行离开。
安永琰走进正堂,便恰好看见苏辰砂坐在堂上,手中捧了一本书卷,正在细细翻阅。
他故作有些怯意地向前走去,轻轻地唤了声:“苏......公子。”
苏辰砂闻声抬起头来,便见到安永琰消瘦的身子上着了件绯红色的衣袍,趁着他有些苍白的皮肤,目光中虽透露着怯意,但却隐隐有股被压制下的戾气。
这是苏辰砂第一次见到长大成人后的安永琰,他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便是,他觉着安永琰与秦羽涅虽是同父同母,但却无一点相像。
秦羽涅与他的母妃贤妃娘娘生的很像,无论是从容貌亦或是性情,皆全然继承了贤妃娘娘的优点。
但安永琰,并不似贤妃娘娘,便是当今皇上也与他无什么相似之处。
“苏公子......”安永琰再次出声唤他时,他终于拉回了自己的思绪。
“七皇子殿下。”苏辰砂向他行了个礼,“殿下怎么会来苏某这里?”
“苏公子,我听皇兄说,你与他关系很好,所以才来找公子的。”安永琰全然一副天真纯粹的模样。
苏辰砂在想,若是自己早先不知真相,大概也会被他这乖巧实诚的模样给欺骗了去。
“哦?”苏辰砂浅笑,淡淡地笑意似水波般淌过唇角,“敢问殿下找苏某有何要事?”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来问问苏公子,皇兄何时才会回来?”
“羽涅此去监工,快的话几月便回,慢的话怕是要半年的时间了。”苏辰砂心想,安永琰的目的绝不在此,他现下住在慎王府上,这样的问题完全可以去问王妃,但他却偏偏要至自己这里来。
“皇兄可是一个人去的吗?”安永琰顺势问下去。
“据苏某所知,朝廷派了许多大臣同羽涅一同前往博义。”苏辰砂心下一凛。
“这样啊。”安永琰点点头,“苏公子,这几日我能够都来拜访你吗?”
苏辰砂微微一愣。
“我知道这样有些唐突了,但皇兄不在凤华,我孤身一人,每日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安永琰在心中暗自冷笑。
却不想苏辰砂早已识破他的心思,苏辰砂笑着,温润如初,“殿下若是不嫌弃,便来好了,苏某定当相候。”
“多谢苏公子。”安永琰展颜一笑,“那我便先告辞了。”
“殿下慢走,花容你送送殿下。”
“是。”
苏辰砂看着安永琰离去的背影,不禁蹙眉,心想他来苏府目的绝不简单,怕是想要从此探听到一些关于阿梨的消息,想是他已经得知了些什么。
终是要开始了。
庭院中忽然吹起一阵凉风,将繁茂的枝叶刮地呼呼作响,簌簌落下几片来。
苏辰砂抬首,看着这灰蒙蒙的天色,云翳遮蔽住了原本的湛蓝澄澈之色,不知这天下,何时才能安定?
安永琰出了苏府,向花容道谢,便径直离开。
一路之上,他不禁想,此次他至苏府,日后再来便不会这般难了,若是日日都来,他不信不能从苏辰砂口中亦或是从苏府,知晓一些他不知道的秘密。
如此想着,他再次露出阴骘的笑容,行在乌云密布的穹苍下,犹如一个只身一心向着黑暗深渊走去的痴人。
放不下心中的执念,甚至不畏这深渊的阴暗与邪恶,只要达成自己心中夙愿。
如此念想,实在可怖。
天色渐沉,大风骤起,席卷地面上的落叶,顷刻之间便落下大雨,有倾盆之势。
街市上的小贩都着急忙慌地收拾起摊子寻了屋檐下避雨。
只有安永琰,只有他,沿着那长长而一望不到头的街市,慢慢地走下去。
好似,要永久的,就这般走下去。
再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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