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淮听完齐晋的话,做出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说道,“主……主公?齐帮主,你是说他比你还大?”
齐晋拍了下木椅扶手,喝道,“放肆!还磨磨蹭蹭的做什么,还不赶紧拜见主公。”
李大梁微微一笑,道,“齐帮主,我与秦护法素未谋面,他不认识我不足为奇。不知者不怪。”
秦书淮这才跪到地上,冲李大梁深深一拜,道,“属下秦书淮,参见主公。”
李大梁抬抬手,和颜悦色的说道,“起来吧。秦护法,这些天你的大名我可是常常听闻哪。齐帮主跟我提了好几次,说我帮得一天才,得一福将,都把你夸上天了。”
秦书淮道,“属下不过是勤勤恳恳为帮里办事而已,托主公和齐帮主的洪福,这才有了点小小的功劳,又值得什么夸奖了。”
李大梁淡淡一笑,道,“秦护法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又能恃才而不骄,难怪连皇上都喜欢你呢!”
李大梁说出这话,秦书淮一点都不意外。崇祯几乎每个月都见自己一次,东厂的人不知道才怪。
不过历史上曹化淳对崇祯向来忠心耿耿,崇祯也对他信赖有加,崇祯现在要防他不过是在自己的挑拨下,想防患于未然而已。东厂和崇祯的关系,现在是历史上最好的时期,所以即便自己和崇祯走得近,东厂应该也不会对自己怎样。
不过,李大梁说这话当然还是带着目的的。东厂和皇帝的关系好不假,但谁都想揣测天子的心思啊。
皇上为什么跟你这么好?他是不是有意栽培你?栽培到什么程度呢?执掌江河帮吗?
李大梁接下去想试探着问的,无非就是这些东西。
江河帮是李大梁辛辛苦苦创立的,他自然不愿意拱手让人。一旦李大梁确定自己想掌他的江河帮,他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当忠臣,像条丧家之犬一般离开江河帮。另一条,那就是杀了自己。
而他更可能会走第二条路。
他可以有无数种办法让自己合理地死去,最简单的就是向崇祯报告说自己遭遇漕帮报复,被高手偷袭身亡。到时即便崇祯有所怀疑,也只能接受事实。
因为崇祯需要江河帮,他太需要江河帮了。除了自己,再没有更合适的人去接替李大梁。如果自己死了,他只有继续让李大梁执掌江河帮。
他若是杀了李大梁,那么也必须调走或杀了和李大梁同生共死的兄弟齐晋,这两人一走江河帮必散,崇祯很清楚这点。
所以他绝不会为了区区自己就去杀了李大梁。江山社稷面前,就算崇祯真和自己有那么一点兄弟情谊,也是微不足道的。
更何况,李大梁完全有能力把谎话编圆满了,让崇祯找不出丝毫破绽,再加上东厂的帮助,崇祯或许根本不会怀疑他也说不定。
所以不到最后一刻,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李大梁知道自己和崇祯的计划。现在要是被李大梁探测到自己的底牌,是极其危险的。
想到这里,秦书淮说道,“主公说的对,皇上确实很喜欢我。当初我喝点酒就胡咧咧什么大明三患,后来传到了皇上耳朵里,皇上觉得有趣,就叫我去跟他说说。其实我哪懂什么国家大事啊,都是道听途说的而已,一下就被皇上拆穿了。不过还好,我跟皇上讲家乡的人土风情,武林的奇闻异事,还有些市井泼皮的耍赖手段,把皇上逗笑了,这才免了我的死罪。后来皇上说,他呆在宫里太闷,有个人说说笑话也挺好,就让我每月一次去他那说笑话,这一来二去的就和皇上相熟了。”
李大梁不动声色,只是微微颔首。
这套说辞秦书淮早就背的滚瓜烂熟了,他和王承恩也是这么说的。他和崇祯的每次会面,用的都是这个理由,不仅王承恩知道,东厂的人更知道。
见李大梁脸上并无表情,秦书淮继续道,“不过喜欢归喜欢,皇上还是有些小气。我本来想和皇上关系这么好,怎么也能讨个一官半职的光宗耀祖吧?有一次实在忍不住了,就问皇上能不能封我个官做,哪怕是芝麻绿豆的官也好啊。可是皇上只是呵呵一笑,还敲了我脑袋一下。”
齐晋听罢,立即说道,“放肆!秦书淮,你胆敢诽谤皇上。”
秦书淮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怕什么。这是在江河帮,他崇祯小皇帝可管不着我们江湖人士。他不给我官做,我在江河帮不照样当了官?所以我也想明白了,朝廷那都是狗屁,只有咱们江河帮才是讲义气的。”
说完,秦书淮拿起桌上的苹果大嚼起来,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此刻,秦书淮觉得自己的“演艺生涯”已经到达巅峰了,觉得自己刚刚那一番话,无论是语气还是动作都浑然天成。要不是来到这个世界,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好的表演天赋。
说这些话,他无非是想表达两个意思。一是崇祯和自己的关系虽然看上去不错,但崇祯只拿自己当陪他解闷的开心果,连让自己当个芝麻官都不肯。二是自己到现在都不知道江河帮是朝廷打造的,崇祯连这都没告诉自己,自然不会让自己去掌控江河帮了。
齐晋又要斥责秦书淮,却被李大梁用一个眼神制止了。
笑了笑,李大梁说道,“秦护法说的对,朝廷与江湖向来两不相犯,自然是管不到我们江河帮的。说说又有何妨?”
秦书淮一怔,眉头微皱。
李大梁又是呵呵一笑,道,“好啦,秦护法,你以后就别想什么当官的事啦。在我们江河帮好好干,不是一样当官么?”
秦书淮又怔怔地看了李大梁一眼,只见一双笑意盈盈的眼中,隐藏着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气息,就像有另一双眼睛在镜子后面看自己,而自己却无法看清镜子后的那人。
秦书淮感觉自己像掉进了冰窟窿之中,浑身凉意大起。
他知道如果事情正常发展,就绝不是现在这个走向。
不对,一定是哪里不对了!
李大梁又淡淡一笑,一派清风和日,“秦护法,回去好好带你的护法堂吧,不要辜负帮里的一片期望哪。”
秦书淮又愣了愣,然后才说道,“是,属下遵命。”
说罢,暗暗吸了一口凉气,脸上却不动声色,退出了房间。
齐晋见秦书淮出去,摇头一笑,对李大梁说道,“主公,这小子就是这脾气,您……”
李大梁脸上的笑容悄然凝固,继而阴云翻腾,如雷霆欲来之兆。
“此人野心滔天,就快要决堤而出了,你还看不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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