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向刘钧欠了欠身,说道:“伯玉,此事我还需再斟酌。”
刘钧点点头,没有强迫刘秀立刻做出表态,他含笑说道:“文叔就安心在卢奴住下吧!钧还是那句话,只要钧为中山太守,就确保文叔在卢奴的安全!”
在刘钧的一再挽留下,刘秀便在卢奴住了下来。这天,刘秀正在书房里看书,刘钧来访,同时还带来一个人。
这人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左右岁的样子,身材高大又健硕,生得方头大耳,虎背熊腰,相貌堂堂,卓荦不群。
见面之后,刘秀还没开口,那名青年快步上前,一躬到地,朗声说道:“在下耿弇,字伯昭,拜见大司马!”
刘秀拱手还礼,而后不解地看向刘钧。后者满脸笑容地说道:“文叔,伯昭乃上谷太守耿况耿大人之子!”
上谷郡位于幽州,中山郡位于冀州,两地虽然分属两个州,但却南北相邻,刘钧和耿况作为两地的太守,之间也常有往来,私交甚密。
当年,耿况与王莽的堂弟王伋是同窗,也因为这层关系,耿况得到王莽的赏识,被任命为上谷太守。
得知眼前这名健壮青年是耿况的儿子,刘秀含笑说道:“原来是耿公子,失敬、失敬!”
耿弇正色说道:“此次弇到卢奴,是专程来投奔主公的!”
刘秀一怔,主公?他还没反应过来,耿弇突然双膝跪地,向前叩首,同时大声说道:“主公在上,请受耿弇一拜!”
耿弇来得突然,拜得更突然,把刘秀拜了个措手不及。他稍愣片刻,急忙上前,把耿弇从地上搀起,脸上也流露出茫然和不解之色。
他和耿弇可是第一次见面,自己怎么就成了耿弇的主公了?刘秀现在满脑子的莫名其妙。
众人分宾主落座后,耿弇先是详细讲述自己是怎么来的卢奴。
耿弇的父亲耿况,原本对刘玄的印象并不好。
当初刘玄在南阳称帝,有派出好多的使者,分别去往各州郡招抚,其中有使者便来到了幽州的上谷郡。
别看当时刘玄刚刚称帝不久,汉军的实力还不算强大,但刘玄的使者却很牛气,对耿况说,大汉天子已经继位,先降者可复爵位。
意思就是,现在投降更始朝廷,还可以保留自己的官职爵位。
当时新莽朝廷和更始朝廷两边打得不可开交,对于更始朝廷的使者,耿况也不愿意得罪。
既然对方已经做出‘先降者复爵位’这样的承诺,耿况也没有多想,就把自己太守的印绶交给了使者,做出愿意归顺更始朝廷的姿态。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使者收了耿况的印绶后,就不打算还了,‘先降者复爵位’的承诺也不打算作数了。耿况可急了,没有印绶,他还算什么太守?
耿况拿出尔反尔、翻脸不认人的使者无可奈何,但太谷郡府的功曹寇恂可不干了。
记住寇恂这个人,这可是位了不起的人才。
当时寇恂带着一批郡军,就把使者的住地给包围了,然后他提着佩剑,带着军兵,去面见使者。
那名使者也没想到太谷郡府敢这么对待自己,他质问寇恂,你这是要威胁我?
寇恂义正言辞地说道:“人无信则不立,事无信则不成,商无信则不兴,国无信则必衰!国家才刚刚建立,便要失信于人,失信于天下,又岂能长久?”
使者被寇恂说得哑口无言,沉默不语。寇恂就当着使者的面,以使者的名义,传唤耿况。等耿况来了之后,使者无奈,只能把收缴上来的太守印绶归还给耿况。
这件事,一直让耿况耿耿于怀,他对刘玄的印象能好都怪了。使者都不讲信誉,那么派出使者的人,他能讲信誉吗?
后来汉军攻破长安,王莽被杀,这让耿况后怕不已。当初他可是得罪过刘玄使者的,现在刘玄杀了王莽,成了货真价实的皇帝,他会不会记恨自己?
更始二年(公元二十四年),二月,刘玄定都长安。听闻消息的耿况,当即派出自己的儿子耿弇,带着献礼,去长安朝见刘玄,说白了,就是去向刘玄表忠心的。
耿弇和两名郡吏孙仓、卫包,以及数十名随从,带上筹备的厚礼,由上谷出发,一路南下去往长安。结果他们一行人,刚出上谷郡没几天,王郎便在邯郸称帝了。
王郎这个人,大本事没用,但煽动造势的本事却很厉害。
他刚刚称帝之时,各郡县响应他的人,寥寥无几,但王郎于暗中派出许多的手下,散播谣言,称河北诸郡的郡县都已归顺于他。
耿弇等人也有听到这样的谣言,耿弇对此嗤之以鼻,但他手下的那两名郡吏都信以为真。
孙仓和卫包二人一核计,己方还去什么长安啊,直接就近去邯郸吧!朝见刘玄,不如朝见王郎。
他二人把自己的想法讲给耿弇,耿弇勃然大怒,狠狠训斥了他二人一番。孙仓和卫包当时没有多说什么,当天晚上,他二人便偷偷跑了,直奔邯郸,去投奔王郎。
第二天早上,耿弇没看到孙、卫二人,他立刻意识到不好,这两人肯定去偷偷投奔王郎了。跑了两名郡府的官吏,倒是不算什么,关键是孙仓和卫包都很清楚,父亲是支持刘玄的,他俩到了王郎那边,只要把此事对王郎一讲,王郎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弄不好,
王郎都会出兵讨伐上谷。
恰在此时,耿弇又听说去往长安的道路受堵,他干脆也不去长安了,调头往回走。路经卢奴,他顺道拜访太守刘钧,正是通过刘钧,他才知道刘秀在此。
以前,耿弇便对刘秀仰慕不已,对于刘秀领导的昆阳之战,更是赞不绝口,现在听说刘秀就在卢奴,他立刻起了投奔之意,和刘钧一说,两人一拍即合。
刘钧很清楚,光靠中山一郡之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王郎的对手,倘若能把上谷郡拉拢过来,就算己方的实力依旧不如王郎,但起码也具备与之一战的本钱。
上谷郡可是有他十分羡慕的幽州突骑。虽说数量不算多,大概只有千余骑,但这一千突骑上到战场,其战力堪比数千步兵。
听完耿弇讲述的前因后果,刘秀心头大喜,倘若上谷郡真能站在自己这一边,无疑会让自己的实力得到大幅提升。把前面的事情都讲完,耿弇正色说道:“幽州突骑,唯上谷、渔阳、辽东、辽西四郡最为骁勇!上谷太守是属下的阿翁,渔阳太守和主公是同乡,上谷和渔阳若是联手,合
力助主公,主公定能攻破邯郸,斩下王郎之首级!”
刘秀边听边点头,眼角眉梢都露出笑意,他柔声问道:“伯昭,令尊耿太守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耿弇拍着胸脯,信心十足地说道:“家翁定会站在主公这一边,诛杀反贼王郎!”
刘秀抚掌而笑,说道:“如此,我可与伯昭一同北上了。”
在场众人纷纷皱眉,现在幽州的局势还不明朗,主公这时候北上,难保不会发生危险。何况,耿弇才刚刚投奔,主公对他未免也太信任了。
冯异眉头紧锁地说道:“主公三思啊!”
刘秀仰面大笑,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然后指着耿弇,豪迈地说道:“伯昭便是我北行的主人!”
耿弇闻言,也是一脸的笑意,连连点头。
按照刘秀的打算,他准备和耿弇一同北上,去往上谷、渔阳二郡,分别会见上谷太守耿况和渔阳太守彭宠。
渔阳太守彭宠,的确是刘秀的南阳老乡。
彭宠是宛城人,出身于官宦之家,他的父亲彭宏是当时极有名气的大忠臣,西汉末年,彭宏在渔阳任太守,后来王莽篡位,彭宏宁死不降王莽,最终被王莽所杀。
同为老乡,自然有天生的亲近感,刘秀感觉自己去拉拢彭宠,还是有很大希望的。
可是刘秀还没来得及随耿弇北上,王郎的大军便突然攻打过来。刘秀的顾忌没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刘秀躲藏在卢奴的事,终究还是被王郎所知。得知此事的王郎,勃然大怒,随即调动军队,征讨胆大包天敢于收留刘秀的中山郡
。
中山郡不是大郡,它的前身是中山国,辖内十二个县,而这十二个县也不是铁板一块,有的支持王郎,有的支持郡府,有的还不表态。
眼下王郎派遣军队,大举来攻中山,那些以前不表态的县府,纷纷倒向了王郎,以前肯听郡府指挥的县城,现在也都开始动摇。
得知王郎大军来袭的消息,刘钧第一时间来找刘秀,与他商议对策。
刘秀问道:“伯玉,现在我方的可用之兵有多少?”
刘钧正色说道:“郡军有两千,县兵……”说到这里,他顿住,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太守还能调来多少县兵。刘秀心中暗暗盘算,现在各县肯不肯听从刘钧的命令,派遣县兵来援郡府,还未可知,所以各县的援军,己方不能指望,也就是说,己方目前能调动的,就是卢奴城内的
两千郡军。
据报,王郎这次派遣的军队有两、三万之多,而且不是一路来的。
其中一部分是从邯郸而来,另一部分则是从涿郡而来。涿郡这一路敌军的主将,正是彭宁。
邯郸这一路的敌军主将,是王郎麾下的大将严奉。有意思的是,严奉的部将当中,便有先前从耿弇那里叛逃的孙仓、卫包二人。
因为涿郡距离中山郡较近的关系,彭宁这一路的兵马,也是最先进入中山的。
彭宁麾下的兵马,有一部分是他自己的军队,还有一部分是涿郡的郡军及饶阳的县兵,东拼西凑,组成了这么一支五千多人的混合部队。
刘秀琢磨了一会,正色说道:“我们不能给两路敌军汇合一处的机会,既然现在彭宁部已经进入中山,我们就先打彭宁,而后再打严奉!”
刘钧只是个文官,以前没有过领兵打仗的经验,现在听说王郎的数万大军攻打过来,他已然慌了手脚,乱了心神,哪里还有主意?听闻刘秀的话,他连忙点头应道:“一切由文叔做主就好!”稍顿,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文叔以为,此战,我方有无取胜之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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