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南方,是多雨的季节。
细雨如丝,轻轻洒落,滋润着广袤的稻田……雨后的空气中往往弥漫着泥土的芳香,混杂着新绿的清新,令官道上的商旅、行人、游学的士子心旷神怡。
山间的竹林在雨后显得更加苍翠欲滴,竹叶上挂着晶莹的雨珠,闪烁着阳光的光泽。
熊午良刚从城外的田野中回来……别误会,这次不是出去玩。
作为大楚的王,督促农耕,是最重要的事情之一。
所谓‘国之大事,唯祀与戎’。
意思是说——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最重要的事儿就俩,一个是祭祀,一个是打仗。
而祭祀的最主要目的,其实就是求求列祖列宗在天上使使劲儿,让老天爷好好保佑,整个风调雨顺的年景……方便人间种地。
我熊午良作为大楚新君,去田间地头溜达一圈儿,鼓励一下种地的老农……也是应该滴!
才不是把屈原撇在王宫里累死累活地处理奏折、熊午良去当甩手掌柜呢!
至于带着老婆孩子、逛完了田野又去逛了逛商坊、逛了逛云梦泽……
大胆!
竟敢非议我大楚新君!
蒸馍,你不服气?
……
一路上,景色很美。
河流在这个季节里变得格外活跃,河水淳淳,带着山间的清泉和雨水,汇入滔滔云梦泽。河岸边,竹林和柳树随风轻摆。
滔滔云梦泽上,一群群白鹭掠过水面,优雅的身姿在水面上画出一道道涟漪。
熊午良坐在自己那辆青铜轺车上,望着一望无际的云梦泽,兴起之下,于是即兴赋诗一首——
“东临云梦,以观沧水。”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姒仪已经瞪大了漂亮的大眼睛,眼睫毛扑闪扑闪的,眼里满是小星星。
嬴卓微微皱着眉毛:“倒是……恢宏大气,不逊于名家之作。”
“只是现在的节气……还远远谈不上‘秋风萧瑟’吧?”
熊午良瞅了嬴卓一眼,没有反驳。
这些天在郢都周边巡游下来,咱们大楚新君心情极好。
郢都周边的城池,都显得非常繁忙,除了日常进出的农人之外,城门内外,商旅络绎不绝。他们携带着各地的特产,进行着贸易。
市场上,叫卖声此起彼伏。
除了那些来自外邦的少数商旅之外,更多的是来自陇西、巴蜀、岭南、琅琊等地的商人……熊午良当初的构想已经成为了现实。在淮水流域,曲阳县成为了将整个楚国核心地区连接起来的中心纽带。
商旅在这片淮水流域里极其繁荣,极大地带动了经济的发展。
就以郢都的市场为例——虽然还赶不上曲阳商坊、平阿商港那般繁华,但各种商品也是琳琅满目,从丝绸到陶瓷,从香料到珠宝,应有尽有。
商业是否繁荣,是一个国家是否强盛的最直接表象。
商旅繁荣,至少说明当地的官吏相对清廉、盘剥行为并不严重;也能说明当地的居民相对富裕,有多余的商品可以用于商业交换。
这一切,都说明了——
靖难之役以后,楚国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强盛!
如果秦国那边的内乱愈演愈烈、赵国的内乱再如期爆发……
楚国,将会在未来几年的时间里,形成对北方六国的战略进攻之势。
即位楚王之后,熊午良已经做好了扫清天下的心理准备。
如不能彻底结束战乱,那么将永远无法躺平!
……
此时此刻,赵国。
召滑和阴喻二人混在商旅队伍中,已经安全地抵达了赵国的首都【邯郸】。
五月份的邯郸,当然比不上南方温暖——这里呈现出北方独特的春末夏初的景象。天空是湛蓝色的,阳光明媚而不炙热,为这座占地面积并不算大的古城披上了一层温暖的外衣。
邯郸,最初是一座军事要塞,是当年赵氏家族的老巢。
赵魏韩三家分晋的时候,赵人先祖理所应当地选择了这座城池作为赵国的都城……因为前身是军事要塞,因此邯郸的面积不大,但城墙很高。
城墙通体青石所筑,因为北方干燥,上面几乎没有青苔。高高的箭楼显得森严可怖。
赵国的旌旗以绿色为底,衬以大红色,符合赵国人推崇的‘火木德’,取火在木上,越烧越旺之意。
城墙上,放哨的赵军士卒们腰挎短刀,背着箭囊,面色冷酷。并没有因为身处赵国腹地而放松戒备,一个个都是煞有介事的模样。
赵王赵雍是老兵出身,虽然平日里脾性豪爽大气,很得军中士卒的拥戴……但是对于军中的纪律却抓得很严。
即便是那些出身楼烦、林胡的胡人士卒,在草原上散漫惯了,但只要身处赵军阵列之中,他们便不敢有丝毫放肆。
再加上赵国民风彪悍尚武……北方大汉身材高大健硕……
是以赵国虽然人口较少,但军力上却向来不弱。即便是在赵雍推动‘胡服骑射’变法之前,赵国也是雄踞北方的军事强国。
那时候的赵国,军队不多,但像狼崽子一样悍勇能打。
至于现在的赵国……就更能打了!
现在,赵国的农人们扛着农具,在田间劳作,城门处有孩童嬉戏打闹,跑来跑去,笑声清脆悦耳。
召滑侧耳听去,竟从这些孩童口中听到了‘楚国’的字样,不由得仔细倾听——
“楚国蛮、楚人坏、熊良是个无耻怪!”
“赵国强、赵军勇,打得楚蛮遍地跑!”
“熊良熊良,早晚要凉……”
召滑的嘴角微微抽搐,扭头对着阴喻低声叮嘱了一句:“回去之后,万万不可与大王提起这些顺口溜。”
啧。
连赵国的天真孩童,都在咒骂楚国。
可见熊午良伤害这些赵国人的心……伤得很深呐!
城门处站岗的士卒们瞅着打闹的孩童,并无阻止之意,反而微笑着鼓励他们。有的士卒一边检查游学士子的背囊,一边低声叨咕——
“也就是咱们大王没有亲自出征……不然芈良小儿哪能打赢我们赵军?”
“以后再和楚蛮交战……”有个赵军士卒一咧嘴,手上的力气大了些,差点把那个徒步游学的士子按了个狗啃你:“劳资要剁下他们多多的脑袋!挂在腰间当腰带!”
随后,那赵卒冲着满脸怒色的游学士子歉意地一笑:“抱歉。”
召滑见状叹了口气,和阴喻对视一眼,也一同走上前,接受赵卒们的搜查——
……
(衣见:知道你在看,多更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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