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低垂着头颅,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涂节,眼角泛起淡淡笑意的吴忧,悠然的品起了茶水,并未出言搅扰,
直至盏中茶尽,早已有心将“辛苦搜刮”而来的钱财,取之于富而用之以贫,也早已有了思路的吴忧,不免问起了自身的家底,
“老涂,咱们应天府衙的府库中,现如今...有多少家当?”
“多少家当?”
低声呢喃了一声,眼中依然透着迷茫之色,明显处于失神状态的涂节,喃喃自语道,“除去交给永城侯薛显的那五万两,属下家中,如今早已是所剩无几了!”
“...嗯?所剩无几?”
微微一愣之后,方才反应过来的吴忧,望着颇有些失魂落魄,盯着手中的茶盏直愣愣发呆的涂节,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然而,吴忧张了张嘴,正准备说话,涂节原本颇为茫然的双眼,却蓦然瞳孔一缩,搁下茶盏,豁然起身,呼吸略显急促的问道,
“大人,属下今已是情难自禁心乱如麻,您给属下断断,照理说身为一口唾沫一口钉的武将,永城侯他...
会不会被钱财迷了眼,即便冒着天打五雷轰的风险,也要昧着良心...出尔反尔?”
“老涂啊,不成想一向头脑精明的你,事关自身钱财,不仅天真,还他么糊涂!”,说着,眼底掠过一抹调侃之色的吴忧,拍了拍涂节的肩膀,沉声道,
“这事又何须问我?你不妨扪心自问,若是你,原本等上个三年两载,便有源源不断的财富入账,
你会不会为了区区几万两银子,而将这即将到手的巨大财富,轻易转卖给别人?
照我说,永城侯只不过做了两手打算,若是本府所言为虚,那么...”
“这....”
端着茶盏,神情蓦然极度纠结的涂节,沉默了片刻,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继而眼神颇有些躲闪的点了点头,
“大人说的是,吃进嘴里的肉,又有谁愿意吐出来呢?只怕真如大人所言,永城侯一肩扛两担,两头不落空啊,
横竖有我涂节为他托底,赚了,没我的份,亏了,肯定得他么算我头上,
唉,怨只怨属下鬼迷心窍,事到如今,属下也不奢望能从老虎嘴里拔牙,借此天赐良机,分享倭国的财富红利,
盼只盼,永城侯他赚的盆满钵满之际,可千万别连我五万两本金一起吞了!”
拍了拍蔫头巴脑的涂节肩膀,眼神一阵闪烁的吴忧,神情肃然道,
“老涂啊,别怪我泼你冷水,你说你给了永城侯五万两,谁能替你作证?
若是永城侯不承认,你又能咋办?告御状?让圣上...给你做主?”
“...告御状?”
闻言,眼中一亮的涂节,呢喃了一声之后,却又蓦然打了个冷颤,喉结微微耸动了一下,苦笑着拱了拱手,
“大人,您就别拿属下寻开心了,圣上本就看属下碍眼,若不是冲您的面子,属下早已是坟冢一堆了,
若是属下不知好歹,告起了御状,圣上定会问及属下这五万两银子的出处,到那时,只怕剥皮萱草,便是圣上赐予属下的...公道!”
强忍笑意,五官顿有乱飞倾向的吴忧,顺势故作纠结之色道,“咳咳,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咋整?”
低垂着头颅,沉默了片刻,眼角跳个不停的涂节,缓缓抬起了右手,按在自个儿心脏部位,满脸肉痛之色的说道,
“五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可谓是属下全部家当,如今在大人手下当值,又难有油水可...咳咳...大人清廉如水,属下自当效仿才是,
但属下一家老小,若仅靠这点俸禄,只怕难以为继,说不得...到时也唯有以死相逼,
若永城侯当真昧着良心,出尔反尔,欺人太甚,那属下也唯有吊死在他家门口,让他自此噩梦缠身,难以安享富贵!”
“老涂啊,你也不用太悲观,凡事得往好处想,如此,才有继续过下去的勇气,不是吗?”,此时已难以掌控表情的吴忧,缓缓转过身,神情古怪却话语如常的继续说道,
“想来,于武将之中口碑还算不错的永城侯,虽说银山入怀,或难以兑现承诺,
但料想,虽无人证,却也不至于为了区区五万两,落得个贪得无厌之名,
毕竟,有了西瓜,谁他么还会在乎区区一粒芝麻,老涂,你说是吧?”
正话反话随心所欲,鬼话连篇堪称胡说八道的吴忧,可谓是前脚刚给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转身又极其暖心的给人送上了一床被子,
正所谓事不关己,云淡风轻,事若关己,必然心乱,心乱则失智,失智...则方寸大乱,
很明显,因巨大利益而迷失了心智,鬼迷心窍压上全部身家,此刻极其患得患失忧虑不安的涂节,便处于严重失智的状态,
闻言,眼中蓦然一亮的涂节,点了点头,长舒了口气之后,缓缓舒展了紧锁的眉头,
“不错,永城侯薛显可是投入八万两征倭军费,若果真如大人所言,所获利益甚丰,
即便出尔反尔,失信于人,想来也绝不至于...贪墨我这区区五万两才是!”
然而,刚接过“被子”裹身,刚感受到一点温暖的涂节,却又被吴忧一番好似呢喃自语,颇有些感叹的话语,再一次感受到冷水浇头的滋味,
“唉,正所谓凡事有万一,五万两说来也着实不少,有些人即便吃肉,即便活活撑死,也是绝不愿吐出...已被吃进肚里的肉啊!”
“大人,这五万两可是属下的全部家底,您...可得替属下想想办法啊!”
闻听身后因惶恐过甚,以至竟有些变调的嗓音,双手抚面用力揉搓了几下,五官归位的吴忧,仰天长呼了口气之后,缓缓转身,语重心长的说道,
“老涂啊,按说本府身为你的上官,理当替你出头,但一来你手中毫无只言片语,仅仅是你片面之词,
二来,此乃你与永城侯之间的私事,若本府强插一手,别人背后会怎么说?还不得说本府为人嚣张跋扈,蛮横霸道?
再则,本府以什么理由插手?行军作战也得师出有名,即便抓奸,也得将通奸的两人,双双摁在床上不是?
正所谓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本府虽自问谈不上是什么君子,但人生在世,为人做事,咱得...以理服人呐!”
大人您的确不是什么君子,但若说...以理服人,只怕...
嘴角一抽,涂节眼中顿时涌出一缕失落之色的涂节,却也知吴忧所言在理,无凭无据,能耐永城侯如何?
然而,正待涂节暗自认命,不欲再强人所难之际,背负双手神情莫名的吴忧,话锋却陡然一转,
“不过嘛,这事倒也不是就丝毫没有转通的办法,就看老涂你,舍不舍得,...愿不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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