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长史,咱们又见面了。”
州牧府会客厅中,刘铄迈步进来,隔着老远便拱手相迎,满面堆笑,让原本尚有些难为情的袁胤,顷刻间也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刘使君。”
袁胤忙不迭起身相迎,略显尴尬地道:“实在抱歉,让您在豫州承受了意外凶险,我家主公特意命我多筹措了二十万石粮草,权当是为您的赔罪。”
“袁将军当真是太......”
刘铄佯作不好意思,声音略微拖长,但唇角都快咧到耳根子后面了:“其实倒也没什么,纪灵将军实乃受人蛊惑,铄略施小计,稍加惩戒,还望将军切莫恼火。”
“岂敢岂敢!”
袁胤立刻回复道:“若非刘使君提前察觉,险些酿成大祸,您惩戒的对,纪灵此举的确太过鲁莽,理当如此。”
“不过......”
刘铄话锋一转,试探性询问道:“罪魁祸首阎象,不知袁将军是如何处置的?”
袁胤显然已经意识到刘铄会这般发问,不假思索,当即言道:“刘使君应该清楚,子效在我袁家二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我家主公实在是不忍对其下手,因此便罚他禁足府中反省自身,没有命令,不得出府,还望刘使君能够理解。”
刘铄眉目中故意闪过一丝淡淡的不爽,面上的笑容戛然而止,随即摆手示意袁胤于一旁落座,而自己则径直落座上首。
袁胤心里咯噔了一下,虽然他早已经预料到,如此这般的惩戒手段,会不得刘铄之心,但当他亲眼见到刘铄凶煞的目光时,也不由地心生畏惧。
刘铄明明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但一举一动却能直击人心,那份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威严霸气,绝非寻常诸侯能有。
不可小视!
绝对不可小视!
袁胤下意识卑躬屈膝,甚至连此前积攒的高高在上姿态,也跟着收敛起来,他深切的意识到,如今的刘铄已经不是当初东郡的刘铄。
静!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在刘铄眼神变化的那一刻,整个会客厅中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安静,袁胤那颗心不受控制般地砰砰狂跳,彷佛生怕惹怒了眼前男人,因此掉了脑袋。
可是......
端坐在上首的刘铄却在思考,袁术此人明显是想袒护阎象,看来他还没有昏聩到,为了登基称帝,扫平一切障碍的程度。
阎象这老家伙若是不死,必定会不遗余力地劝谏袁术,虽然历史上的袁术最终还是登基称帝了,但今时不同往日,已经不可胡乱套用。
“刘使君,您......”
“哦,没事!”
听到袁胤的声音,刘铄这才怔回神来,声音不带有任何温度地道:“阎象乃是袁将军的幕僚,还轮不到铄来指手画脚。”
“既然袁将军有诸多顾虑,那铄也不能过分干涉,但有一点铄希望长史能转告袁将军,越俎代庖这种事情,只要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纪灵可是袁将军的亲卫军统领,按照常理,本应当只遵从袁将军的号令,但阎象却能私自调动,单凭这一点,便足以证明阎象的权限过重了。”
“试问!”
刘铄阴鸷般的目光落在袁胤身上:“长史与袁将军乃是兄弟,你一句话能调动纪灵将军,为你追凶、杀敌否?”
“啊,这......”
袁胤有自知之明,缓缓摇头道:“不能。”
刘铄冷冷言道:“可在职务上,你与阎象相差无几。”
袁胤只感觉一柄猛利的钢刀,狠狠地戳在自己心口,正如刘铄所言,自己乃是袁术族兄,即便按照亲疏关系,也应该排在阎象前面。
可是......
事实恰好相反,阎象总是压自己一头。
而对方凭借的不是能力,正是袁术对他的信任,那种近乎于对待亚父一般的信任,也正是因为如此,纪灵才会遵从阎象号令,追杀刘铄。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袁胤打心眼里不服,尤其当初自己办错事,找阎象帮忙时,对方竟然还在算计自己,只要想到这里,袁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骑在人脖颈上拉屎也要有个限度!
阎象这老匹夫,实在是太过分了!
而且,将来主公若是登基称帝,只要有阎象这个老匹夫在,丞相的位置必定是他的,而自己虽然是族兄,恐怕充其量也只能是个九卿。
恁娘的!
太不值当了!
袁胤心底闪过一抹淡淡的憎恶,但面上依旧尽量保持着镇定,甚至还带着几分淡淡的尴尬笑容,无奈点头应道:
“子效的能力的确强过在下,主公器重他,倒也正常。”
“哦?”
金牌销售出身的刘铄,能明显察觉到对方在故意遮掩自己的内心,因此更进一步,给他心里再添把火道:
“当初讨董之战时,阎象一路跟随,错过了多少战机?否则岂能被袁绍处处针对,始终被压一头。”
“而长史您可是促成在下与袁将军联盟的功臣,若论功劳,只怕长史的功劳不比阎象低,可这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说真的......”
刘铄长舒口气,轻声道:“即便是铄,也为长史您打抱不平,袁将军太过偏爱阎象,方才令其不知天高地厚,胆敢假袁将军之名,而派人追杀我等。”
袁胤顿了顿,欲言又止。
刘铄则是看穿了对方内心的动摇,便也不再点头:“当然,这是你们内部的事情,铄不便过分干涉,毕竟袁将军筹备五十万石粮草,也算礼数周到。”
“只是长史您......”
“唉!”
悠悠一声长叹后,刘铄捧起茶盏,小呷一口:“罢了,我虽为长史您抱不平,但也实在是爱莫能助。”
袁胤揖了一揖,长舒口气:“能得刘使君此言,于胤而言,已经足够,子效此次的确非常过分,但主公亦有其顾虑,还望刘使君理解。”
冠冕堂皇的搪塞话又来了,但刘铄已经明白,嫌隙的种子已经种下,只待他慢慢发芽,这种事情可急不来。
“恩。”
因此,刘铄只是简单恩了一声,旋即轻声道:“放心吧,我刘铄没那么小气,劳烦长史回去转告袁将军,粮草我收到了,必将择机而战。”
袁胤内心狂喜,再次拱手:“刘使君能够如此,实乃兖州百姓之福。”
刘铄摆摆手,轻声道:“我刘铄知恩图报,袁将军待我好,自当百倍偿还,此前我刘铄没实力与袁绍抗衡,但这一次,也该轮到我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对此回答,袁胤极其满意,不住点头:“实不相瞒,袁绍前些天派人到豫州,想要让我家主公进攻使君,却被我家主公严词拒绝。”
“此足以证明,现在的冀州正值危难之际,若是刘使君能够出手,必然可以大获全胜,诛灭袁绍,拿下邺城。”
刘铄长舒口气,赶忙打断道:“长史,我虽答应会择机而战,但也绝非立刻出战,兖州内部若是不安稳,我刘铄不会轻易出兵。”
“况且,袁绍虽然处于劣势,但根基仍在,不可小觑,对于此战,我刘铄依旧保持谨慎态度,绝不会轻敌。”
言至于此,刘铄饶有兴致地望向袁胤:“希望长史能够明白。”
袁胤飞快点头:“明白!当然明白!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刘使君谨慎行事,绝无坏处。”
刘铄再次揖了一揖,满心欢喜:“长史果然明事理,此事若是阎象,估摸着肯定催着在下出兵冀州,他真正的目的不是想战败袁绍,而是想让我等两败俱伤。”
“唉!”
刘铄摇头叹息,轻声道:“真不知我刘铄哪里得罪他了,竟惹得他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简直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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