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贾珍不能(1 / 2)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熟悉的字迹落在眼前,与其年龄不符的笔锋,在无人处,黛玉不知道临摹了多少遍。

想到那偷偷摸摸的每一次,黛玉的脸上,不知不觉就染上了红霞,一双眼睛盯着贾琮运笔的手,似乎在认真学习他每一笔是如何运转,或下笔沉劲,或藏锋浑厚,或逆锋厚重,露锋如神。

贾宝玉只是不好学,并不是个不识货的,见这一首诗,这一手好字,他也惊叹不已,可一侧目,见黛玉入了神的模样,心中便老大不自在了。

“林妹妹!”

黛玉怔忪出神,一眼便对上了贾宝玉受了伤的,无辜的,又有些可怜兮兮的眸子,她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上一次,我问妹妹,我写的字哪一个字好些,妹妹说个个儿都好,妹妹今日可瞧瞧,我那字是真的好吗?“

黛玉却是歪着头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微一扯,极有些不耐,“你巴巴儿跑来问我,我不说好,难道还说不好不成?你好不好的,自有舅舅来管你,我又怎么管得着?”

宝玉一来是想打断黛玉的思路,不让她沉迷于贾琮的字与诗中,二来也是要讨好,哪知,得了这话,满心里就不高兴,他从来又不是一个能够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当下就急得满头大汗,口齿都不伶俐了。

“妹妹自从来了后,我哪一日不把妹妹放在心上?不陪着顽笑,凭我心爱的,姑娘要,就拿去,我爱吃的,听见姑娘爱吃,连忙干干净净收着等姑娘吃。

丫头们想不到的,我怕姑娘生气,我提丫头们想到了,我心里想着,姑娘一般和我一样,每个亲兄弟亲姊妹,我们既是一处儿,就该亲一些,热一些,比旁人和气一些。

谁知,姑娘就从不把我放在心上,只和别人顽闹,反把我丢到一边去,我也算是白孝敬了!“

贾琮一见他发作就知道不好,这会儿眼见得宝玉脸也白了,两个眼珠儿直直的起来,口角边津液流出,恍恍惚惚,一副魂儿都没了的模样,顿时满屋子的人都吓傻了一样。

黛玉更是吓得只抽泣,单薄的人儿,泪眼婆娑,站在一旁,连靠近都不敢,只道,“不如一根绳子勒死我算了。”

探春忙上前扶着宝玉,惊慌地喊着,“二哥哥,你醒醒,二哥哥!”

袭人闻讯赶过来,看见他呆呆的,一头热汗,满脸紫胀,忙拉他的手,哭出声来,“好好儿的,怎么就这样了?”

贾琮顿感一阵无语,他扶着宝玉坐在椅子上,掐了一把宝玉的人中,见他兀自魔怔,也担心一会儿老太太和太太来了,少不得,他也跟着吃挂落,也不顾了,在他耳边喊道,“宝玉,老太太要送你林妹妹要回南边去了,你快去留留!”

“妹妹,妹妹,你别走啊!”宝玉一哆嗦进来了。

恰好,老太太和王夫人听丫鬟报了这边的情况,忙不迭地赶过来,宝玉一眼看到了,忙扑过去,拱进了老太太的怀里,“老祖宗,要去连我也带了去!”

贾母稍松了一口气,流着泪道,“究竟谁又说了什么,惹得这呆子不妥了?”

探春朝贾琮看去,见他脸上并没有惧色,一颗不安的心也平静下来。

黛玉在一旁站着,这件事本就是因了她一句话起来的,此时,她不站出来,谁又站出来?明知道,站出来说了,必定会惹得舅母不喜,可她也并不惧。

“老太太,是孙儿的不是!方才兄弟姊妹一块儿玩耍,孙儿说了将来林妹妹回南边的鲁莽话,宝二哥哥与林妹妹一块儿玩,感情深厚,听了这话就急了,原是孙儿冒失,说话不检点!“

老太太大松了一口气,却有几分不喜,“你宝二哥本就有个呆性的根子,你平白哄他做什么?“

熙凤在一边接腔道,“琮兄弟真是的,巴巴儿的,这会子说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想你林妹妹南边儿去?

你瞧瞧你林妹妹和宝兄弟一块儿吃饭,一床儿睡觉,与别的姐妹不同些,这会儿热剌剌的说一个去,他心里如何不伤心?”

黛玉已经没有哭了,莹白的脸上挂着两行泪珠儿,一双含露目看着贾琮,见他尽管被指责,却并没有半分恼怒,笑着向宝玉赔罪道,“宝二哥,是兄弟的不是,求看在老祖宗的份上,饶恕我则个!”

宝玉自是没有醒过神来,老太太已经拉着他在床边坐下,兀自摩挲着他,王夫人在一旁笑道,“原是兄弟间的玩笑话,就这么赔礼道歉,一天也不能完,多大的事呢!”

至此,再无人有心情论诗了,倒是探春,走到了桌子边,将才贾琮写的那首诗轻轻地牵到了手里,折好,塞进了袖兜里去。

老太太安抚宝玉没多大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不由得不悦,“又是谁在外头?”

熙凤忙出去,也不见进来,王夫人不放心,也去看,不一会儿折返回来,脸色不好,看了贾琮一眼,道,“是东府的大奶奶过来了,说是珍儿有几分不妥。”

贾赦等人听到了动静,也都赶来了。

荣庆堂里,老太太坐在罗汉床上,看着跪在地上死哭不肯起来的尤氏,问道,“快别哭了,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老太太上了年纪,最见不得这些哭哭啼啼的事,厉声道。

尤氏兀自用帕子捂着脸哭,熙凤与她同是妯娌,上前扶了她起来,也是不耐烦,“哎呦,我的奶奶啊,究竟什么事,你也说个话儿啊,难不成叫老太太猜谜语啊?”

尤氏不过三十出头韶华正茂的年龄,正是熟透了的水蜜桃儿般的年纪,被人戳破了一般,滴滴答答地流着润泽的水,风韵灼灼,两道弯月眉,一双梨花带雨的眼睛,腰身摇摆,窄腰褙子勾勒出玲珑的腰身,圆润的臀部令人眼热。

她虽是贾家宗妇,与邢氏一般是续娶,也没有生养,娘家式微,又没有熙凤的风光,是以,并不受长辈尊重,也不受丈夫疼爱。

此时,满腔话都不知道从何说起,用帕子抹了泪水,只低头道,“老太太,不是侄孙媳妇不会开口,着实是……可否让琏二兄弟去瞧瞧他大哥哥?”

老太太也是心头一咯噔,目光朝李纨扫过,李纨忙起身将被惊动的姑娘们带了出去。

贾琮正要离开,被老太太喊住了,“你也去看看,今日这事,都是你惹出来的!”

尤氏低头侧目,正好也与贾琮看过来的目光对上,见他目光清冷中,带着些许锋锐,不由得心头一紧。

贾琮那一脚,他是有轻重的,知道当时一脚踹下去,是用尽了力气,那地儿受上一脚,并不会出人命,若是运气不好,却也不会好受。

尤氏哭成这样,让贾琮不得不多想,难不成,就此废了?

若果真如此,贾琮也不悔,又不是闹出了人命!

且贾珍对他,也从来没有手软过,与贾赦一样,他恨不得置他于死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一族兄弟,有什么夺妻之恨呢。

宁国府里,一片死寂,领贾琏和贾琮往里走的俞禄,弓着身子,耷拉着肩,一言不发。

贾琏见此,心里也有些不安,偏头看贾琮,见他抬头挺胸,昂首阔步,并没有半分忐忑,也不由得佩服这个庶弟,真不知道是没心没肺呢,还就是有底气,敢胆大妄为。

到了屋前,贾蓉和贾蔷迎了出来。

贾蓉和贾蔷都是十三四岁的少年了,比贾琮大了几岁,可礼法上以辈分来论,有摇篮里的爷爷,拄拐杖的孙子,因此,这贾家里长房嫡孙“艹”字辈的,不得不在贾琮面前执晚辈礼。

昔年,宁国公生了四个儿子,贾蔷之祖便是其中一个,宁国公去世后,贾代化袭了爵位,也养了两个儿子,长子长名贾敷,至八九岁上便死了,只剩了次子贾敬袭了官。

论起来,贾蔷也是宁国公府的正派玄孙,生了一副好皮相,贾琮此时看他,唇红齿白,眉梢眼角极尽风流,比起贾蓉要俊俏十分。

也难怪,他父母双亡之后,贾珍会将他养在膝下,如今两府中,下人里头,已经起了不少流言来,说是叔叔和侄儿如何如何,传得绘声绘色,说是贾珍连姬妾都丢到了一边,每夜里只要贾蔷服侍。

“琏二叔,琮三叔!”

尤氏哭成那样,可瞧贾蓉和贾蔷,脸上虽有戚容,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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