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庆堂,碧纱橱里,黛玉卧了几天床,稍微好了一些,才起来,看了一页书,宝玉便进来了。
宝玉跺脚道,“这一冬里头,你都吐了两三次了,你身子本就弱,还挣扎着起来做什么?”
说着,就要去报老太太知道,黛玉却拉住了他,哭道,“你既知道我都这样了,你又何苦这个时候去,巴巴地当了一件要紧事去报,你若这样,分明是不让我活了。”
宝玉急得满头都是汗,“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计较些什么?旁人有什么相干?横竖先管着我们自己,天塌下来了,又有我们什么事儿?”
家里这几日,为了贾琮的事,闹得不可开交,宝玉便知道,黛玉是不肯拿了自己的身体去搅得不安。
黛玉听这话,心顿时越发灰了,坐下来,抹着眼泪,“你且管好你自己,我再不与你相干!”
宝玉本就为黛玉,心里放不下,分明对黛玉一番好心,偏黛玉故意曲解他的话,是不肯与他亲近的意思,不由得沉下脸来,“我多早晚说你不与我相干了?我也知道姑娘的心思,巴不得我们这些人都死了干干净净,不再姑娘眼面前……”
黛玉哪里听得这话,心里越发急了上来,一口将才吃了的药吐出来,直喘得缓不过气来。
宝玉见了,又是一番心疼,后悔自己说这些话,拿她煞气,顿时脸也黄了,眉眼也变了,一把拽了胸口的玉,朝地上砸去,“我要你这劳什子做什么?趁早晚离了干净!”
这边闹得如此大动静,袭人和紫鹃还两边相劝。
湘云听这边又闹起来了,忙过来看,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早有婆子们怕担了干系,报了上去,贾母等人生怕闹出个好歹来,又一窝蜂地往这边过来。
一个哭得花容失色,一个气得面色蜡黄,满头大汗。
贾母也一时苦闷,气得也流下泪来,“两个不懂事的小冤家,偏我又不闭眼,我哪一天闭了眼,断了这口气,这两个小冤家闹到天上去,我也眼不见心不烦了。”
王夫人也跟着抹泪,从袭人的手里拿过玉来,见好好儿的,方才放了心,又一问并没有什么事,少不得将这祸移到了袭人和紫鹃,“必是不好好服侍,闹起来了,又不管了。”
湘云在一旁十分不自在,她方才在这里,分明宝玉是一番好意,谁知却被黛玉使性子闹别扭,小性儿,行动爱恼人,才闹得不可开交。
晚间,湘云更衣时,便命翠缕把衣包打开收拾,都包了起来。翠缕道:“忙什么,等去的日子再包不迟。”湘云道:“明儿一早就走。在这里作什么?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又看人家的鼻子眼睛,什么意思!”
宝玉又忙赶过来,近前拉她道,“好妹妹,今日原是我和林妹妹的不是,闹得你也不安生,我向你赔罪。”
“我要你赔罪做什么?是你得罪了我?她分明是个多心的,你这般,她还以为我是恼了她了!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你那花言巧语别哄我,替人家赔不是。我原是奴才丫头,原也不配得你的赔罪。”
说着,一径至贾母里间,忿忿的躺着去了。
宝玉又来寻黛玉,谁知,黛玉已经睡下了,门都没开。
他也只得闷头站在门前,袭人素知他的性子,知道这会儿不得劝,只等他自己想开。
贾赦与邢夫人从贾母那里回来,原指望邢夫人是要立时就将银子往那边送去,他也没放在心上,谁知,偏又有姬妾盯着邢夫人,知道她在老太太那里没脸了,要惹出一番事端来。
服侍的时候,不知怎么地就说上来这事,贾赦才知道,那银子竟是还没有还回去。
若是被老太太知道了,能轻易了得?
贾赦气冲冲地从姬妾的房里出来,进了上房,就故意当着邢氏的面,吩咐郑好时将八百两银子送到钟姨娘那里去,邢氏原也是施展了“拖字诀”,好不容易把那割了肉一样的银子拿回来,若再拿出去,兴许是再也要不回来了。
她哪里舍得?也料定了钟氏不肯将这事闹到贾赦面前来,那贱人分明是想与贾家一刀两断,不肯有半点干系。
可贾赦居然知道了,今日若是让贾赦掏了这笔银子,明日,她怕不得就要被休了。
邢夫人便连脸面都不顾了,不及驱散下人,便噗通跪下,抱住了贾赦的双腿,“老爷,且给我一点颜面吧,我也不是一定要那笔银子,只一时半刻没凑齐,八百银子我这就送过去,求老爷看在多年夫妻的份上……”
贾赦与她能有什么夫妻感情?不过是彼此维持最起码的体面,况邢氏如此求他,又肯出这八百银子,贾赦岂有不乐意的。
“囚攮的贱妇,你三番五次背着我自作主张,分明是不给我脸!”
贾赦一脚踹向邢夫人,邢夫人也不敢不松手,心窝子上挨了一脚,滚向一边,不敢吭一声。
邢氏虽与贾赦同床共枕的机会不多,却是了解这个人,最是狠心无情,有了好都是他的,有了过都是别人的,若敢分辨半分,那更是要往死里打。
贾赦打完了邢氏,凶狠狰狞的目光看向王善保家的,此时正面如死灰般地跪在地上。
眼见贾赦不打算放过自己,王善保家的忙五体投地,“老爷,不是太太要那七百多两银子,太太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老爷!”
要是没有个理由,王善保家的知道今日是不得好了,她也是个狡诈的,此言一出,贾赦果然就问道,“你说,你要是说不出个名堂来,就拖出去打死算了!打量我不知道,你那太太是个蠢妇,素来只有你在跟前挑火。”
说着起了气,贾赦走过去就是一脚踹在了王善保家的脸上。
王善保家的“哎呦”一声,两颗门牙含在了嘴里,唇上出了血,却也顾不上了,“老爷且想一想,太太一开口,那贱……钟姨娘二话不说就把那银子送了来,分文不少,往日里奴才瞧着他们花销也不小,银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邢氏也顾不上吐了血出来,膝行几步过来,“老爷,这是千真万确的事,七百多两银子送了过去,他们一文都不曾花,可听说带骨鲍螺都买了两三次吃,银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贾赦闻言,自然想到了那三千两,怒火中烧,“你若是敢浑说,仔细你的皮!”
王善保家的忙磕头道,“老爷,他们究竟藏了多少银子,老爷一查便知。”
邢夫人也忙告状道,“老爷,他分明就是个蛆心的活该遭天打雷劈的下.流种子,一点孝道都没有,
说不得还伙同外头的人作下局来,好诓骗了老爷的银子去,平日里对老爷也不曾有半分恭敬,眼里也不曾有家里这些长辈,这样的混账东西,再没有放过他的道理。”
贾赦已是气得一蹦三尺高了,眼中杀气腾腾,“好啊,这个该死的畜生,畜生!”
邢夫人也怕这会子,贾赦气头上把贾琮弄死了,老太太不会拿贾赦如何,一笔账是要算到她头上的,忙劝道,“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眼下,老爷是不能一下子把他打死,且存下这个心,等过了一阵子,必不叫这畜生好活。”
沈园的明月阁里,轮到赵端华说笑话了。
这些荤笑话,都是他们从风月场中听来的,宗室子弟,勋贵公子从小身边就有人服侍,男女之事多通得早。
便是他们不懂,也有身边的丫鬟们教会,无他,竞争太激烈,谁若是当了第一人,便如宝玉身边的袭人一样,在主子的心里头就占了先机。
这由不得他们守身清正。
贾琮点头,“请!”
“昨日听了一个,正好今日派上用场了,有个人躺倒,对人说,我就像一只船,头似船头,脚似船尾,肚腹船舱,最妙的是这中间还有一个撑船的。人说,有这么垂头丧气的船家?那人说,你不知道,摇船的时候是软.哒.哒的,可讨船钱的时候,就硬挣得不像个样子了。”
一阵哄笑,特别是几位姑娘笑得前仰后合,其余的三位纷纷往那三人怀里钻,唯有贾琮旁边的栋月坐在那里有些尴尬。
轮到铁图了,他一时想不起要说什么,可看到贾琮,也不想败给他,也想到今日穆永正非要来这种地方,本就是找贾琮难堪的,绞尽脑汁想了一个。
“一个人呢,有一妻二妾,一日死后,妻妾绕尸而哭,妻子抱其头,哭道,我的郎头啊;一妾捏其脚,哭道,我的郎脚啊;跪中间的那一个手握一物,哭道,我的郎中啊!”
“哈哈哈!”
屋子里再次哄堂大笑,贾琮也跟着长了见识,前世他们也调侃一些,更多的还是自己看片儿,比起这个,还真是无趣,道,“就剩我了!”
“不错,就看你的了,若是能让我们大笑,也不算你输了!”
贾琮道,“说要雅致,要合鱼.水之欢,那我就说一个好了!”
“一家子父子二人都是看风水的,一天,儿子与媳在屋里合,儿子从头摸起,密密层层一座山,往下,山峰高耸真非凡,至腹,中间好块平阳地,至最后,金井护穴在中央。”
贾琮话音落,檐风已是娇滴滴地道,“三公子这个雅致归雅致,少了点味儿!”
“我的乖乖,一会儿让你尝尝我的味儿,且告诉我是什么味儿!”穆永正搂着那姑娘调.情。
栋月笑道,“不过雅致些罢了!”
“还有吗?若是没有,这就算不得什么了!”穆永正故意刁难道。
贾琮淡淡一笑,“其父在外头听到了,高喊道,我儿有如此好穴,千万把我这老骨头埋在里头,荫些好子孙出来!“
顿时,一阵哄堂大笑,男女拱在一块儿,穆永正一面笑,一面指着贾琮道,“好,好,好,这次,你占了先!”
轮到贾琮先选,到了这时候,四个姑娘也的确发现了贾琮的与众不同,又听说贾琮居然是个官身,人人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期待,不为别的,被这文曲星点个头筹,也是名誉,若得他一首好诗,便可扬名了。
贾琮拍了拍坐在他旁边的栋月的肩膀,“就这位小姐姐了,让她当我妈好了!”
“哈哈哈,好!”廖永正淫邪的目光别有深意地朝栋月的胸口瞟了一眼,那高耸的双峰确实诱人,“多喂我兄弟两口,回头爷重赏你!”
经此一役,廖永正竟也认可了贾琮,觉得这小子在风月场上游刃有余,功力竟比自己都还雄厚,岂能不生敬佩之心?
酒过之后,一个个都喝高了,姑娘们将各自服侍的扶上了楼,进了自己的小房间,贾琮自是没办法和栋月享这鱼水之欢,扔了一百两一张银票。
栋月不欢喜,又不好和贾琮撒娇,“都说公子是文曲星了,也不说给奴家写首词!”
“好妈,改日吧,我才从宫里出来,啥都没做,哪有这心思?”
栋月只得收了银票,到底没损失,职业素养却没有丢,送贾琮出门,依依不舍,“爷将来大了,一定要来找奴家!”
“放心,必定来找你,不过,我大了,不知道你的会不会也大了,咱们总是不契合啊!”
栋月哭笑不得,贾琮哈哈大笑,出了门。
只出门后,他就肉疼,啥都没干呢,少了一百两银子,这要在从前,够原身和姨娘还有画屏三人好几年的嚼用。
何贵迎了上来,贾琮看着头顶的几颗星子,问道,“这些日,家里可还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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