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令焦大看到了希望。
一国之中,有奸臣,也有诤臣,一家之中,有小人,也有忠仆,各得其所,各归其位,方能和谐共处,欣欣向荣。
贾琮不吝用这样的人,且他如今,虽有宁国公府,但孤身一人,身边没有得力之人,想要在这家中站稳脚跟,比之前在黑油大门的后院里头生存,更加艰难。
而焦大这样的忠仆,无疑是一大助力。
“哥儿放心,这府中和焦大一样,昔年跟着太爷九死一生出来的人还有几个,别的不说,必不能让哥儿被那些个奸佞小人欺负了去。“
“琮唯有仰仗焦大爷了!”贾琮施礼,感激不尽地道。
焦大这样的人,只要给他足够的尊重,不忘他曾经立下的功劳,时常将他那些功劳翻出来看看,他便心满意足了。
不一时,焦大便喊了十来个与他年龄不相上下的人来了,这些人也都是一脸肃容,打量贾琮的眼神充满了审视,显然不是人人都与焦大一般的心思。
“诸位大爷!”贾琮眼里这些人都是大爷,他也暂时没有把自己摆在主子的位置上,因为那样,没有用。
“我宁国公府与大顺朝一起,到了今天,这府上的主子只有我一个人了。老爷在玄真观修道,半个时辰前,宫里简拔的人一走,他就已经出城了。而我,虽然有从八品的官身,翰林院典籍,宫里皇上赏识,但无论如何,我只有八岁。”
“你们和焦大爷一样,都是跟着太爷九死一生过来的人,亲眼看到太爷如何挣下了这份家业,宁国公府又是如何从辉煌走向今日的没落,我想,你们比我更加有感触,如焦大爷一般,也曾恨其不争,也曾哀其不幸过。”
一席话,这些曾经兵荒马乱里跑过的人,人人的眼里都渗出了热泪来,但这些话要想打动这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远远不够。
其中一人走出来,道,“哥儿,你跟我们说这些没有用,我们之所以还肯出来,是因为今早,我们看到了哥儿射箭,像模像样。”
这是贾琮没有想到的!
他愣了一下,这人问道,“教哥儿射箭的人是谁?”
“我师父他老人家是京卫指挥使夏进,在辽东战场上打过仗的人。”
“啊,是夏进啊!”
一句话,所有人看贾琮的眼神都多了一份亲切。
“我们也上过辽东战场,打最后一仗的时候,从辽东战场下来的。”
那人上前一步朝贾琮行了个礼,“哥儿,我叫贾平,是太爷生前最后一任的亲兵队长,蒙太爷看重,赐下了家姓。说起来,焦大还是我的手下。我们都年纪大了,原想着,府上用不着我们这些老废物了!”
能够赐姓,必定是太爷们十分信任的人了。
这人既然能够当上太爷的亲兵队长,无论是忠心还是武力,亦或是情商都不会低。
一个知进退的人,更是难得。
最起码保住了自己的尊严,不至于像焦大那样抗争着,最终被灌满口的马粪。
贾琮正儿八经地行了个晚辈礼,“平大爷,这一次,您必得帮小子度过难关了!”
“哥儿,别怕!不是什么大事,还有咱兄弟几个,必不叫外头的人看轻了宁国公府去!”
关键时候,贾平还是站了出来,“哥儿小小年纪,能够说出方才那番话,是个明事理,懂是非的。既然袭了这个爵,以后就是宁国公府的主子,又是个有能耐,肯上进的,咱们老哥儿几个,看在太爷的份上,必定要扶着哥儿多走几步,稳稳当当地走下去!”
贾琮悄松了一口气,他做梦都没想到,宁国公府还藏有这样的人物,《红楼梦》中只写了一个焦大,原来是这些人的一个缩影。
贾琮派人去他的小院子里将李狗儿父子喊了来帮衬。
宁熙堂里,贾琮再三被请至主位坐下,左边坐着贾平等人,右边坐着狗儿父子。
将贾平等人介绍给狗儿父子之后,贾琮向贾平等人介绍狗儿父子,“李伍和李守正,不瞒几位大爷说,这是我从前安在外头的人,那时候我处境万分艰难,迫不得已想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贾琮之所以直言不讳,并不是用这份信任来笼络人心,而是为了展示自己的能耐。
果然,看到一个八岁的孩子,就懂得在外面留存力量,贾平等人对贾琮越发多了一份认同与信服。
“哥儿别说了,两府一姓,哥儿从前的处境,我们岂有不清楚的?哥儿能够有今天,全是哥儿自己的本事,太爷在天有灵,看到了必定是非常欣慰。”
“以前是两府一姓,以后,恐怕诸多事,还是要分开来了。”贾琮只点到为止,道,“日子要过起来,我想先把任务定下来。”
一听这话,贾平点头,却不说话,望着贾琮,显然是要考验一下他的能力。
若贾琮果真是一个八岁的孩子,面对如一家公司一样的一座国公府邸,必然要束手无策,但他并不是。
“家里的安全护卫我想交给焦大爷来负责,您挑选忠诚可靠本分的人,一天十二个时辰不断人巡逻,白日里除了必要走的门,其余门全部封锁。今天这些封条才拆了,一些宵小不得不防。”
“交给焦大爷我,哥儿放心!”焦大抖起来了,拍着胸脯保证。
“家里原是赖二做总管。赖二总管原是老太太的陪房,如今西府那边的事儿也多,依我的想法,不好再用老太太的人。况他如今还在牢里头,管家的事,我想交给平大爷?”
贾平并不推辞,甚至乐见其成,却道,“前院管事是不好再交给赖二了,不过,老奴却担不起来,老奴向哥儿举荐一个人。先太爷在的时候,用的是俞全,只十几年,犯了些小过错,才被拿了下来,他祖上两辈人都是东边的管事,府里的规矩一应都熟,交给他准没错。”
“这是最好不过的了!”
贾平让人去喊了俞全来,五十多岁的年纪,生得很精明,问起来,才知道,十几年前,他儿子被西府那边拿了错处,他为了管教儿子,才辞去了这边的管事,怕是为了给赖二腾位置。
“全叔就还是按照原先太爷手里的规矩,把府里的规矩立起来。再就是,家里的账先做清楚,亏了哪些,这几天全叔尽快理清楚。趁着赖总管还在牢里,我能说得上话,把帐交割清楚。”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如果赖二不能做到账银两清的话,赖二就别想出来了。
贾平和焦大两个军油子,自是听懂了这话,无限欣慰。
小主子不论是能力、心性还是谋略都异于常人,他们岂能不高兴?
只觉得宁国公府再次崛起有望了。
“哥儿,内院的事呢?”俞全问道,“府上还有三桩丧事是要办的,奴才回头去把人领了回来后,就要开始举丧,前后都要一块儿,这些事商量不妥当,丧事也不好开拔。再,哥儿母亲的丧事必然也要在这边办的,是分三拨,还是两拨,谁在前,谁在后,都要议定好。”
“内院的事,便是尤大嫂子在,也未必好让她张罗,她毕竟是未亡人。”
况且,尤氏如今还在西府呢。
“全叔可有建议?”贾琮虚心求教。
“内里的事,奴才以为,还是可问问大太太,便是大太太不能亲自管事,大太太跟前必定有得力的管事。”俞全道,“奴才让奴才媳妇寻人去问问大太太的意见,若实在是不妥当,奴才再寻合适的人举荐给哥儿。”
贾琮自是大谢,“我院子里并无一个管事的嬷嬷,全叔不如先让您家的到我院子里做个管事嬷嬷,凡事我也能请教一二。”
“奴才多谢哥儿!”俞全跪谢。
接下来,贾琮便安排李狗儿父子,一个做了自己的书童,一个做了自己的长随。
这父子二人哪里想到,自己跟了贾琮,竟然还有一步登天的时候,均是大喜过望。
荣庆堂里,贾母再一次歪在了罗汉床上,这一次,她气得够呛,太阳穴突突突地疼,那一道圣旨,如同催命的符咒一样,令她不得安生。
没有谁比贾母更清楚,当今皇帝对荣国公府的忌惮防备甚至厌恶不容了。
早些年,两边国公爷还在的时候,朝中皇子们夺嫡之争沸沸扬扬,多少朝臣身陷其中,粉身碎骨。
义忠亲王老千岁这个昔日的太子,便是宁荣二公一力上奏请封。
若当年义忠亲王老千岁不坏事,而是顺顺当当地继承了皇位,那今日的宁荣二府,便绝不是现在这副景象,一个从龙之功,说不得爵位能进一步,而元春在宫中,至少能够谋一个贵妃的位置。
天下却没有那么多后悔药可吃。
当年,宁荣二府之所以上本,一来义忠亲王老千岁是嫡长子,二来若国本不立,皇子们大打出手,朝廷动荡,对社稷也不利。
今上继位,宁荣二府本就是韬光养晦,远离朝政之时。
可贾琮这个逆子,却上蹿下跳,蹦跶不安,如今终于惹出祸事来了。
想到躺在床上的长子,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天早上的太阳,贾母恨不得生啖贾琮的肉,活饮了他的血。
贾政匆匆忙忙地进来,先是朝贾母请了个安,便迫不及待地道,“母亲,宁国公府那边要办丧事,儿子以为,琮儿那边,怕是没有管事的人,母亲觉着让谁去帮衬一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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