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皇后也不怕了,反倒是惊住了,她朝一顿只吃五六个菜的皇帝看去,见皇帝的脸已经黑得快要滴出水来了,慌忙低下了头。
泰启帝彻底坐不住了,气得浑身发抖,腾地站起身来,大踏步地朝外走去。
宪宁等人愣了好一会儿,才起身跟着出去跪送,晚了一步,但皇帝肯定也不会与她们计较。
吴贵妃和周贵人吓得差点瘫软在地上了。
宪宁则一脸哭相,满腔哭声地问,“皇伯娘,曈儿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对这个宫里宫外最受宠的女孩儿,吴贵妃和周贵人是不敢责备,皇后自然是不会做那有伤兄弟情分,拖皇帝后腿,对自己不利的事。
“这不关你的事,只这些事关朝政,以后,不可再说了。”皇后谆谆善诱道。
宪宁小鸡啄米般地点头,也是一副吓得不轻的样子。
临敬殿的东侧殿里,忠顺王刚刚赶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皇帝刚好进来,一眼看到了,不解地问,“你怎地来得这么快?知道朕叫人去宣你?”
“非皇兄派了人去宣臣弟,实臣弟原本就有事想见皇兄。”忠顺王忙解释道。
开什么玩笑,他怎么可能会在皇兄身边安插人,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泰启帝是这会儿气晕头了,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却也没有帝王与臣子道歉的道理,便俯身亲自扶忠顺王起来。
忠顺王哪里肯要他扶呢,忙一溜儿起来,从袖子里掏出了折子,“皇上,这是江南夏进那边进上来的折子,让人秘密送到了臣处,臣不敢耽搁,给皇兄送来了。“
“进去说吧!”皇帝率先进了里头的暖阁。
忠顺王跟进来,要行礼,被他一挥袖子拦住了。
皇帝坐在窗前的炕沿上,亲自动手拆了外头的火漆,拆开来一目十行地看完,先是眉头皱成了一团,渐渐地,眉眼舒展,看到最后,啪地一声拍在了炕桌上,“好!”
忠顺王先是一个照面就看出,他皇兄的心情很差,暗道来得不是时候,却也的确如他所说,不敢耽搁。
照以往,他或许还会在皇兄跟前讨个座,今日,却是一直站在地上,躬身低头,大气儿都不敢出。
身在皇家,从小到大,他深谙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他也从来不敢在皇兄跟前撑腰,甚至,他很庆幸自己没有儿子。
忠顺王不管是不是害怕,依旧是配合着,浑身一抖。
皇帝看在眼里,很是心疼,骂宋洪,“狗东西,不知道给王爷搬一把椅子来?”
宋洪忙噗通跪下来,一耳光扇在自己的脸上,疼不疼不知道,响是一定很响,“奴婢该死!”
兄弟二人也不搭理他,忠顺王试探地问道,“是南边的战局有转机了?臣弟看到皇兄笑了。”
皇帝将夏进的密折递给忠顺王,忠顺王不敢接,皇帝道,“让你看,你就看,既是朕给你的,便是能看,你瞧瞧,这贾琮还真是没让朕失望呢。”
忠顺王这才接过来,一目十行地看过了,也是震惊不已,这密折竟然不是夏进所写,而是贾琮通过夏进的渠道呈上来的折子。
上面列了一系列甄家所做下的违法乱纪之事原也寻常,最后一条,“臣已查明甄家有谋逆之心,其花高价从佛郎机国购买大量火器,分火铳和火炮,看似如大顺之烟火,实则乃是一种新兴武器,杀伤力是数倍于目前我大顺所用之冷兵器……“
忠顺王的一颗心砰砰砰跳个不止,若让他相信甄家有谋逆之心,他是决计不会信。
无论太上皇如何宠幸甄家,不越皇权,不起逆心,乃是底线。
但,太上皇信,皇上肯定是不愿相信的,依忠顺王对皇帝的了解,他怕是巴不得甄家反。
“皇兄,夏进之罪不可饶恕!”
皇帝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夏进,摆摆手,“他师徒二人本就不分彼此,既然都是为朕效力的,之前朕也是没想到贾琮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胸怀。”
敢与甄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对上,简直是深得他心。
忠顺王却颇有忌惮,“皇兄,甄家在江南已逾百年,根深蒂固……”
皇帝若是不曾听到那“护官符”,不知道甄家一处别院都越过王府,不知道甄家的后花园堪比御花园,不知道甄家太夫人比他一个当皇帝的都能享受,他或许还会看在那没死的太妃面上放过甄家一马,还会因太上皇健在,忌惮一二。
但此时,他什么都不顾了,且对皇帝来说,这是密折,若是成了,大明宫怪罪下来,贾琮背锅,若是不成,甄家也会元气大伤,最后牺牲的依旧是贾琮。
既然进可攻,退可守,贾琮愿意做他手中的一把刀,皇帝为什么要犹豫?
泰启帝目光阴森,语气森寒,将方才宪宁在坤宁宫的话说了,一是告诉忠顺王甄家在江南的一手遮天,二是宣泄自己心头的愤懑,冷笑一声,“朕还算不得这北边的皇帝,甄家才真正是南边的皇帝了。”
北静郡王为四王七公之首,与甄家联姻,泰启帝觉得自己这皇位周围,群狼环伺,令他有朝不保夕之感。
江南乃富庶之地,百年来,是大顺的粮仓钱库,可到了他的手上,一两银子的赋税都入不了国库,既是如此,他要江南做什么?他要甄家做什么?
泰启帝心头的杀意自是不必说,忠顺王瞬间也明白了帝王心术,他也阻拦不得,贾琮这一举动,算是自作自受,不管甄家将来如何,贾琮都难逃太上皇那边的一屠。
甄家不过是派人追杀了他一把,贾琮便不依不饶要将甄家连根拔起,他这股子狠劲固然令人侧目,说是少年心性,实则只能说愚蠢。
但想到宪宁方才在皇后宫中胡说八道,惹得皇兄愤怒得失了方寸,忠顺王心里对贾琮的那点惋惜,也就烟消云散了。
次日,皇帝诏令越过内阁到达了兵部,兵部尚书徐昶直愣愣地看着诏书良久,这上面的字都认识,但他怎么就看不懂呢?
也不知这贾琮到底有什么了不得大本事,去了东南那边不到半年时间,这已经是第二次升官了,上一次是把总,这一次调京卫神枢营任参将。
凭最近上报的东南抗倭三场战事,贾琮所立的功劳,贾琮身为勋贵,被提拔为参将,算不得什么大事,但也得先看看贾琮的年龄不是?
这是什么天授神童?
而此时的贾琮,收到了皇帝派锦衣卫送来的密折批复,他拿到了一枚“如朕亲临”的令牌,折子上,朱批刺眼“铲奸除恶,保家卫国之事,朕许尔便宜行事之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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