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国之将亡(2 / 2)

“那床今日宝二爷坐过了,那边琮三爷说是嫌坐脏了,往后琮三奶奶坐不得了,就一气儿烧了。这会子,守二门的那婆子,被好生打了二十板子,罚了三个月的月例。“

打听的婆子一阵唏嘘,隔了院墙都能听见那惨叫声。

大半夜的,比夜枭叫得都吓人,听了,夜里都能做噩梦。

薛姨妈和宝钗对视一眼,宝钗抿了抿唇,不说话,薛姨妈则是抚着心口,“我的天,这兄弟之间,闹成这样,何苦来哉?”

一旁,薛蟠瞪大了眼睛,嘟囔道,“何苦烧了呢,卖了,不还能得两个银子?”

“哥哥胡说什么,他既是这么讲究的人,怎么好将家里女眷用过的用具拿去卖了?”

宝钗捏着帕子,脑子里情不自禁地想着那人一张冷峻而狷狂的脸,对谁都是不假辞色的样子,只是,对他那还未及笄的妻子,却是和颜悦色,深情几许。

女人,就是这样,不分对象地生出嫉妒,看到与自己不相上下的女子,被男子温柔以待,便是圣贤,也会生出不甘心来。

分明自己也不差,为何却不能得那人另眼相看呢?

此时,宝钗虽没说要嫉妒黛玉,却也还是被激出了几分火气来,这也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宝钗,该有的不伏气,心中不灭的“凌云壮志”。

论才貌,这世间又有几个女子能够越得过她去呢?

若贾琮是个寻常的少年也就罢了,但偏偏,少年如玉,年少封侯,官高威重,任何一样拿出来,都能惹得女子怦然心动,偏他样样儿好都占了,待人内外有别,怎能不轻易便勾动少女的心思。

她只是有些不甘心,比起黛玉来,她哪里差了?

“宝玉只是在那罗汉床上陪着老太太坐了一会儿,这又能有多大的事儿呢?”

薛姨妈难免为姐姐家的孩子打抱不平,宝玉生得那样好,待他宝姐姐亲近,又是那样招人爱的模样,竟然被这人如此羞辱。

“妈,这原本是他们家的事儿,与咱们不相干,妈还是和下头的人说一声,这事儿就当不知道,明儿不要和人一块儿嚼舌根,姨妈那边心里不定多难过呢。”

这人,还真是,做事半点儿不留情面。

“我的儿,幸好你提醒!”薛姨妈跟禀报的婆子道,“你去说一声,住在亲戚家里,平日里嘴巴严一些,这事儿不得再提了,要是被我听到了,我是不依的!”

“是!”婆子应了一声,忙下去了。

神京城里,到了这夜半时分,万籁俱静,万家灯火也都盏盏熄灭。

突地,街道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八百里加急朝宫门冲了过去。

内阁值夜的正是东阁大学士,兼户部左侍郎章启林,因睡不着,正拿了一本书在看,外头,传来了太监的声音,“老先生,宫外递进来的八百里加急。”

章启林腾地起身,忙过去将门打开,从太监的手里接过了加急送来的奏疏,挑开上面的火漆,拆开一看,顿时一颗心噗通噗通狂跳不止,一急之下,问道,“皇上在哪儿?”

问出这句话来之后,他猛地拍了一下额头,忙道,“宋公公呢?我要见宋公公!”

这大晚上的,皇上说不得已经睡了,但手中的奏报如此骇人,章启林心中也是直呼倒霉,怎么偏偏今日轮到他值夜呢?

幸好泰启帝去年冬病了一场,今年来,有心无力,甚少去往后宫,急奏传来时,泰启帝也没有睡,还在伏案处理奏疏。

听到急报,泰启帝忙命宋洪将章启林宣召进来。

临敬殿里,烛火通明,泰启帝的书案前,地上,青玉兽面夔纹炉正不疾不徐地吐着熏香,袅袅青烟升起,将空旷,清冷,而又奢华的大殿,熏染出一些烟火气。

章启林进来后跪在地上,将才到手的奏疏双手呈上去,宋洪忙接过来,转递给泰启帝。

奏疏是从宁夏递上来的,宁夏饥卒缺饷而哗变,巡抚王楫被杀,哗变的兵丁有一部分参加了农民起义,起义军已经从宁夏一路向南辗转。

看日期,奏疏是七天前写就,此时,过去七天,不知道宁夏境内发生了什么事?

这已经是王楫经历的第二次兵丁哗变了,前一次是在万庆二十二年,时,王楫任户部主事,负责司理军饷,山海关兵变后,任宁夏巡按。

山海关内外,连年征战,王楫奉命司理军饷,曾受到泰启帝赏识,不久迁固原县令,没两年,升宁夏巡抚,考评语“以廉介执法忤悍将”。

章启林想着王楫此人的时候,泰启帝已经将奏疏来来回回看了不下三遍了,九边重镇之一宁夏,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兵变。

泰启帝的目光紧紧地锁在“饥卒”二字之上,此时,他的牙关紧咬,浑身颤抖,一股没由来的恐惧,袭遍全身。

这就是他的文臣武将们,文臣治国无能,全国上下饥荒遍野,各处赈灾无粮,兵丁无饷,国库能跑马,他堂堂天子,穷得几乎要当裤子,内孥之财不及江南一世家。

武将治军不堪,区区倭寇骚扰海疆十多年,越抗越多,若非贾琮,这疥癣之患几乎酿成了心腹大患。

国之将亡,文武匮才。

“混账!”泰启帝几乎吐出血来,满腔的愤怒无处宣泄,瘦弱的胳膊在御案上猛地一扫,满桌子的笔墨纸砚奏疏全部都被扫在了地上,空旷的大殿之中,所有人无声无息地跪在了地上。

唯有章启林,五体投地,哭出声来,道,“皇上,臣等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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