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殿前辱骂本侯,该当何罪?(1 / 2)

“饥卒”二字刺激的,何止是泰启帝一个人,章启林身为内阁阁臣,兼户部侍郎,但凡有点良知,都要起一头撞死的心了。

一君一臣,一坐一跪,如同泥塑木雕一样,呆滞良久,殿内只依稀听得见章启林压抑的哭泣声,泰启帝两眼含着两泡泪,哭都哭不出来。

“章爱卿,你说,朕这江山是要保不住了吗?”

泰启帝此话一问出来,满殿都是磕头的声音,人人战战兢兢,被唬得魂飞魄散,章启林尤甚,这话他如何敢接?

但,不答也是死罪!

“皇上,经年以来,北地大旱,旱蝗交替,中原数地,颗粒无收,虽皇上恩旨蠲免,然地方官吏仍旧悖旨私征。

张官设吏,原为治国安民,今出仕专为身谋,催钱粮堪比匪寇,比之灾害频仍,干戈扰攘,吏祸更甚,以致民不聊生;国帑匮绌而征调不已,民不得抚兵不得养。吏治之祸,非一日酿成,民怨积成天怒,实臣等之罪!“

有些话,章启林在舌尖上滚了好多遍,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真正要说起来,如今时政之弊,绝不仅仅只是吏治而已,整军经武也是迫在眉睫之事,眼下朝廷虽号称百万兵,实则,能战之军是否有五五之数,都难说。

而每年拨给兵部的经费,却是有增无减,边兵不备,外侮不绝,虏骄日久,来日还甚。

天地生财,自有定数,取之有制,用之有节,如今国赋所出、仰给江南;民力有限,应用无穷;大明宫之供,岁累巨万,以天下奉一人之身,征索无度,溪壑难盈,何以不告空乏?

户部左支右拙,若非贾琮在江南千方百计,去岁一年,便已难以为继。

大怒之后,泰启帝反而冷静下来了,这也是九五之尊应备的素养,不能长期被愤怒支配,他从御案后面起身,背着手走到了窗前,也是为了留一些空间,备宋洪收拾乱局。

“起来吧!”泰启帝的声音冷静得令人浑身发毛,章启林还不敢不起来,上前两步,面对泰启帝,依旧是弓着身,谦卑恭谨,如履薄冰。

伴君如伴虎,便是如此!

“此时此地,并无他人,你与朕说说,宁夏乱象,如何收拾?”

“皇上,臣以为当听一听五军都督府都督们的意见,去岁一年,乃是最近数年来,国帑最为丰盈的一年,虽户部的账面上,依然入不敷出,然实则,到了年底封印的时候,该支出的账目已然全部支出;

其中边饷至关重要,是臣主持,将原拨发给江南京卫的粮饷,全数输往宁夏卫。臣曾奉命拟旨,将拖欠一事与宁国侯分说清楚,待其京卫回京之后,再发放粮饷,此事臣记忆犹新。而今宁夏卫闹出饥兵哗变一事来,臣也甚为震惊,以为当核查清楚,究竟所为何事?“

照理,此时最迫切的事,应当是派重兵前往宁夏,一平叛,二抚兵,尽管泰启帝命章启林直言不讳,畅所欲言,但帝王面前,若果真如此,必然活不过明天。

章启林也只敢站在户部的角度,质疑钱粮度支的来龙去脉,力求国帑银粮能够用到实处。

泰启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吩咐宋洪道,“明日一早,宫门一开,就派人去传唤贾元泽进宫。”

这是早朝之前,要先见贾琮一面了!

何等圣眷!

不过,眼下,满朝武勋,能够做事的,也唯有贾琮一人了,分明是一介武将,却能够为为国朝谋划财用,为皇帝解决燃眉之急,换任何皇帝,也都会倚为重用。

宁熙堂套间里,拔步床上,贾琮从睡梦中醒来,左臂一阵酸麻,他正欲动一下,一股淡淡地幽香钻入鼻端,怀中温香软玉。

贾琮半边身子被黛玉压得实实的,一把青丝拖在鸳鸯绣枕之上,小衣松垮,微微秀峰挤出一道浅浅的沟壑,堆雪花树尽在眼前。

四更天的光景,正是一夜最好睡的时候,何况,昨晚二人闹得有些晚了,贾琮自是不愿吵醒她。

抱起黛玉,贾琮将她轻轻地挪到一边儿去,黛玉紧闭双眼,不耐烦地嘟哝了一声,粉嫩唇瓣嘟起,翻了个身,面朝里侧而睡。

红绡帐里,贾琮舒展了一下双臂,活动了下发麻的身子,起身下了床。

紫鹃睡在次间,听到动静,忙起身守在门口,看到贾琮出来,她朝里头看了一眼,贾琮将门关上,“夫人还在睡,暂时先别吵醒她!”

这是他与黛玉婚后第一次同室相处,原先是各用各的丫鬟,如今,他暂时也不知道黛玉是如何安排的,服侍他的人是谁?

去了耳房,晴雯和英莲已经候着了,见了二人,贾琮也并不意外,晴雯原本是贾母赏下的丫鬟,服侍过他。而英莲,是他从江南带回来的,黛玉冰雪聪明,如此安排,原也合情合理。

贾琮任由二人服侍着梳洗后,换上官袍,二门上的婆子已经递了话进来,说是宫里来了旨意。

贾琮匆匆过去,来的是临敬殿的内侍,躬身陪笑,“侯爷,皇上急诏,宣侯爷即刻进宫面圣!”

“公公这一大清早就来,受累了!”贾琮话落,贾平便上前来,将一个荷包塞给了公公。

贾琮骑马,内侍、锦衣卫一群人,纵马奔驰在空无一人的宁荣街上,很快就消失在街头了。

章启林一宿没睡成,早起后,他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因要陛见,太监们端来了早膳,他也只拣了面食吃了几口,熬得香喷喷的二米粥,虽想喝一碗,也不敢。

等到了临敬殿门口的时候,他看到贾琮一身大红蟒袍,头戴七梁冠,健步而来,清冷俊秀的面容上,不见一点急色,心里头甚至有些羡慕,到底年轻,不识愁滋味呢!

二人对视一眼,相互点头,章启林无声地伸了伸手,让贾琮走在前头,贾琮执意不肯,“昔年,在南书房读书的时候,老先生曾为我先生,岂敢!”

最终,怕皇帝等得心急,二人并肩联袂,进了临敬殿。

章启林也不得不佩服贾琮沉得住起,若说这般心志,为内阁阁老们所有,倒也算不得什么,但贾琮才多大?

皇帝在早朝之前急召入宫,他一路前来,看到自己后,眼神中都没有询问之色,就实为难得了!

他并不知,贾琮只是懒得问,早一步知道,又有何用?

况他刚刚回京,京中之事哪怕天塌下来,与他又何干?

进了东暖阁,二人朝皇帝行过礼后,站在一旁。

皇帝熬了一宿,气色颇为暗沉,正端了一杯牛乳在喝,大约嫌味道不好,眉头皱起,勉强饮了两口,将碗放在桌上,吩咐宋洪,“元泽应当还未用早膳,将牛乳端一碗给他!”

章启林忍不住朝贾琮看了一眼,贾琮忙又跪地谢恩,抬头凝眸,恭敬不失孺慕地看了泰启帝一眼,“皇上昨夜是否不得安寝?皇上不能保重龙体,臣等何以自处?”

说完,伏在地上,肩膀竟在轻轻抖动。

章启林也忙跟着跪下,额头触地,只是这個时候效仿贾琮,就显得痕迹太重,于他性格不符,反而有欺君之嫌了。

泰启帝烦躁了一夜的心头一阵熨帖,也渐渐地平静下来了,道,“起来吧,朕的身体朕知道,不过是一宿没睡,没那么严重!”

说完,吩咐宋洪,“赐座!”

因还要早朝,时辰不得耽误,贾琮便不再继续演,而是爬起来,坐在了绣墩上,掏出帕子,沾了沾眼睛。

宋洪从皇命将昨晚那一份奏疏递给贾琮。

他一目十行看完,大致知道怎么回事了,还没等说话,皇帝就道,“若是朕没有记错,宁夏兵这是第二次哗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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