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只得将账簿都收起来,口头向贾琮汇报了府上一些重要的事,“之前天香楼被一把火烧了,尚有未烧完的一些残迹废墟一直还留在那里,前些年因是府上要守孝,一直不得清理,看侯爷的意思,那一块是重新起楼还是只将残迹清理了,只种些花儿草儿?”
“这些去问夫人就好,若是她拿不定主意,就起楼。我记得京师是不是有个绰号叫山子野的老明公,若是起楼,不妨将他请了来,将后面一带院子,实地看看,若有可改造之处,一并改造了,平日里夫人奶奶姑娘也有个好逛的去处。”
贾平斟酌着问道,“侯爷,您如今还年轻,这一改造,少不得要拿不少银子出来,公中银子虽尽够了,可若是叫外头的人瞧见了,侯爷前年还到处抄家,落在有心人眼里,怕是会起风波。”
贾琮轻轻一笑,“这些都不怕,我也正是要起这个风波,好递点把柄给朝中那些闲来无事的兰台寺大夫们,省得他们想起去挖些别的事出来说,他们说他们的。
皇上那里,若是问起来,我也自然有话可说,我多年不在家,家中亭台楼阁腐朽了,我总不能不修,若一個不慎伤着了人如何是好?
若皇上不问,也自有不问的道理,横竖这事不相干,你着人去弄就是了。“
贾平听得这话,见自家侯爷胸有成竹,便道,“那也正好,这事儿,我就看看族中可有得用的人,先拿这些事历练一番。等侯爷回来,也好甄别筛选。”
这就是用积年老仆的好处,一些事,贾琮不明说,贾平就知道其用意,也是当年跟着太爷见过世面的。这种人,跟着贾珍的确是没有什么用武之地,跟了贾琮之后,这些年也是越活越年轻了。
不一时,焦大进来了,往贾琮行过礼,“侯爷,听说您又要出征了?”
“焦大爷,您坐着说话!”不同于贾琮看到郑氏后,屁股都不抬一下,焦大进来,贾琮如待贾平一样,忙欠身让座。
焦大客气了一番,还是拗不过贾琮,屁股落了座,“侯爷,这两年,府上也出了几个能干的护卫,听说爷要出征,想着要跟爷一块儿去建功立业,我说我来问问,侯爷要是瞧得起你们,你们跟着去,要是瞧不起,你们就好好在家里练着,等哪日能上战场了,少不了你们的好。”
焦大如今在东府专管护卫,也有三四十个护卫,东府后院一角平了一块地出来,日日还上操作训,是那么回事,很大程度上满足了焦大训勇的热情。
“既是焦大爷觉着可行,正好我这里人员会有空缺,就让他们跟着我去好了。”
贾琮想到的是,京营已经从根儿上烂了,他虽然不曾与京营打过交代,但他手底下京卫的人,多少都听说一些,这一次三千营到了手,里头吃空饷必不可少,人数就严重不足,再加上老弱病残一裁汰,还剩几个得用的,真是不好说。
“您亲自把人领了去,交给冯大阚,让他挑选。跟着我,是要真刀实枪地上战场,上一次对抗的是倭寇,这一次是与蒙古人对抗,下一次就不知道是谁了,需要真功夫,也要不怕死,每一次出去了未必有机会回来,当然,若是立了功,我自然也不会亏待。“
焦大练兵纯粹是个人爱好,一开始美其名曰是要把护院的实力提起来,免得叫人瞧不起,还让侯爷的师姐为东府的事操心,这不是打他焦大爷的脸吗?
后来,训着训着,就往真刀实枪的路子上走了,他还寻思着,将来如何将几个出色的护院送上战场,侯爷就回来了,回来不说,明日就要上战场。
“必不会给侯爷丢脸,我训的这些人,勇猛自是不必说,若是能在战场上历练两次,将来必能帮侯爷的大忙。”
就那么几个人,贾琮倒也没有放在心上,这些人都是他府上选出来的,若是将来果真有出息,也是能完全忠于他的人了。
王朗已领一千人西去,孔安麾下五百探子此时也散了出去,将领们均各自忙碌。
贾琮换了一身戎装,领了上百亲卫,出了府门,翻身上马,从宁荣街呼啸而去。
明日出征,今日还有两件事要紧急去做,一是飞熊卫的彻底收编,其次是三千营,要先拿到手,至于能不能用,看了再说。
宝玉今日去了北静郡王的府上,才回来,刚刚进了宁荣街,迎面一队飞骑冲了过来,他忙往一旁避让,险险被刮跑了,沙尘迎面而来,浇了他一头一脸。
宝玉几乎不能呼吸,也不能一直屏息,一口气憋得差点过去了,等那些人走了,他翻身从马上下来,李贵和茗烟等人忙过来搀扶,早有小厮前去府中禀报,要了轿子前来将他抬回去。
荣庆堂里,王夫人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贾母在告状,“那罗汉床烧了也就罢了,听说是,昨日夜里还把二门上的婆子给打了二十板子,罚了三个月的月例,如今两边府上谁不是在说宝玉的不是。
宝玉是跟着老太太去了那边的,又是个孩子,才多大点,值当这般大张旗鼓?外头传出去,宝玉还有什么好名声?”
贾母心里头还在想着昨日贾琮对她的指控,不由得叹了口气,“他就是这么一个牛心左性的孩子,先前也是在这边受了委屈,闹出多少事儿来,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说什么他也不听,往后只好让宝玉不往那边去就是了。”
王夫人一阵气闷,什么意思,难不成宝玉以后还要避着那边不成,一向只有别人避着她的宝玉的,若她的宝玉想往那边走动走动,还要委屈自己不去不成?
婆媳二人正各怀心思,外头打帘笼的丫鬟在传,“老太太,姨太太和宝姑娘过来了!”
“快请!”贾母忙坐起了身子,看着薛姨妈和宝钗来了,笑道,“我正说要请姨太太过来说说话儿,我还欠姨太太一个东道,一会子让姨太太和宝丫头就在我这里用饭。”
说着,贾母对王夫人道,“让厨房今日做两桌席面!”
王夫人见贾母如此重视自家妹妹和姨侄女儿,脸上很是有光,正应声要去说,熙凤已经高亮着嗓子过来了,“哎呦,真是巧了,我听说姨太太和薛妹妹过来了,寻思着老太太必定是要做个东道,为姨太太接风洗尘,适才已经安排了大厨房,好生做两桌席面,今日我们也沾姨太太的光。“
王夫人便又重新落座了,贾母对熙凤道,“伱安排了就好,派人去那边说一声,让琮哥儿和玉儿一块儿过来,也算是给琮哥儿洗尘。”
王夫人听了这话自是不舒服,才她还在老太太跟前告贾琮的状,难不成是白说了那番话?
熙凤便让人去吩咐平儿,让平儿亲自去接,“就说,原是我要亲自去的,今日筹备宴席的事,走不开,让问问,琮兄弟和林妹妹爱吃什么,直管说,我这边让厨房先准备着。“
贾母见熙凤气度与王夫人不同,这番话说的既体贴又大方,很是喜欢,对薛姨妈道,“我这个孙儿媳妇,一向是个能干的,这么多的儿子媳妇孙儿媳妇子里头,连带那边我那外孙女儿如今也做了我孙儿媳妇,都不及她这一个,里里外外的事儿,我的,你姐姐的,一大家子叔叔小姑子的,就没有她想不到的。”
薛姨妈笑道,“都是老太太您调教得好,往常她在家里也不见这样的。”
正说着,外头二门上的婆子如同火烧了屁股一样,连滚带爬地进来,“老太太,太太,外头说宝二爷被冲撞了,原是骑马出去的,如今用轿子抬进来了。”
贾母和王夫人一下子懵了,还是熙凤冷静,两道柳叶眉竖起,“到底怎么回事,可打听清楚了,人呢?”
“人,人,这会子在外头的书房里头。”
“可请了大夫没有?”
“没,没听说请大夫了。”
“糊涂东西,究竟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既是被冲撞了严重不严重,好歹请个大夫瞧瞧。”
贾母已经起了身,拄着拐杖,忙不迭地朝外头走去,鸳鸯扶在她一边,只见她一面朝外走一面哭喊道,“宝玉啊,我的宝玉啊,到底怎样了啊?”
王夫人此时也跟着落下泪来,宝钗极为机敏,忙上前搀扶着,薛姨妈跟在后面,熙凤风风火火上前,指挥着人去请大夫,一面服侍了贾母往前去。
宝玉的外书房里,此时,他正跟疯了一样在里头转来转去,只觉得哪儿哪儿都是灰尘,空气中,呼吸间全是那些该死的尘埃,看到阳光从窗户的间隙里透进来,其中光尘弥漫,顿时觉得脏得不得了。
一会儿,又是几个喷嚏打出来,可把他恶心得不行。
贾政正在书房里和几个清客相公说话讲古,他虽好读书,却也只是做些表面工作,并不像那些科举士子们能够下苦工,能将那四书五经倒背如流,跟后世的诸多人一样,只那格外出名的几句,能记得住。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骚乱声,贾政顿时眉眼沉下来,朝外道,“发生什么事了?”
“听说宝二爷今日出门被人冲撞了,这会子正不好,老太太太太知道了,领着人到了前头来。”
古时的女子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特别是大户人家的女子在府中待着,只在后院活动,轻易不会出了垂花门,此时,大张旗鼓前来,倒是把贾政唬住了,也不知道他那宝贝儿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还是其中一个清客相公道,“老世翁,不如还是去瞧瞧吧,世兄既被冲撞,想必事儿不小。“
贾政如今唯独这一个嫡子了,虽不大喜欢,可若真折了,也是挖心挖肺的事,他忙放下书本,“我去去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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