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兵最小的作战单位是队,完整的一队是五十人,队正负责指挥作战,副队协助,押官掌管军纪和记录战功,两名擎旗护卫队旗及传递消息,其余四十五人则分成五火,每火加火长九人,老郭给补了十几个老兵,使烦了这一队达到满额,队正自然是郭旭,副队是个年近五十的老兵,姓白,都叫他老白。
老白等人主动来的原因很简单,他们欠了烦了的人情,一口酒的人情。
军令是斥候西北军情,“王爷的意思就是让你们熟悉一下,顺便挣点军功”,老白乐呵呵的道。
安西斥候在野外拥有绝对优势,老郭让他们出去没有具体任务,摆明了就是练兵顺便捡点便宜的意思。
安西斥候一人双马,除了铠甲器械,还要携带干粮衣物水囊等,每次出动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四天,毕竟能带的干粮马料有限,而且时间长了人马会因严寒疲惫导致伤病。
腊月初四,天刚蒙蒙亮,众人出发一路向西北行进,北风凛冽如刀,放眼望去茫茫荒野不见一物,远处天山高耸,直插云霄,无比壮阔。
严寒行路有诸多困难,但也有些优点,地面冻的坚硬如铁,河流与沼泽湿地不再成为阻碍,小股人马的行进速度会很快。
临近午时,一行人到达一座小山谷,八个老兵离队向南,烦了等人则跟着老白去到山后。
背风地方歇了,看众人疑惑,老白笑道:“王爷吩咐不能涉险,小五他们若能引来些贼人,咱们便能开个张”。
众兄弟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出无奈神色,老兵们是好意,却让人有些不舒服。
郭旭郑重道:“我等兄弟身为正兵,为杀贼而来,不需照应”,众人附和道:“就是,老哥难道不信我等武艺?”。
“俺们不怕……”。
老白忙道:“不是不信,你们这不是刚来嘛,先熟悉……”。
不服归不服,可雏子就是雏子,也不好再逞强,只好收拾好器械挤在背风处取暖,轮流去到高处望风放哨,希望探路的老兵能引来贼人。
旭子低声道:“长安怕是挺不过去了……”。
烦了低头不语,董长安的烧只退了一天,然后就是反反复复,看着他迅速虚弱,烦了也在一天天焦躁,草药没用,酒精也没用,他只能眼睁睁看着。
“昨晚他给董恩写了书信……”。
烦了闷声道:“长安哥不会有事的,我再想想”。
旭子轻声道:“烦了,人力有时而穷……”。
烦了咬着牙道,“不会!一定还有办法”。早就说好了的,要一起杀敌,将来一起回关中,一起种地,一起吃酒……
沉默着去到高处,独自坐在石头上看着苍茫大地,冷风正肆虐而过,目光所及不见一个活物。
不知不觉天已过午,做诱饵的老兵仍不见人影,众人都有些焦躁,“咱们也去南边看看吧,看一眼贼人大营”。
老白摇摇头道:“不妥,被缠住不好走脱,等等吧,差不多该回来了”。
众人不好再说,强自按捺住性子默默等着。正等的煎熬,坡顶放风的兄弟忽然惊叫:“西北过来一队人马!”。
众人齐齐起身备战,这里离吐蕃大营几十里,从哪个方向出现敌人都不算意外。
刚收拾好,上面兄弟又道:“像自家兄弟”。
老白与旭子等上高处,西北正有一队人马越走越近,有骑士三四十个,另有四五十个人步行。
很快对方也发现了他们,三个骑兵前出,挥舞小旗询问是敌是友。
此时已能看清确实是安西兵装束,“是友军,回话吧”。安卓拿出两面小旗子交叉挥舞三次,对面再次回应,不多时那队人已到近前。
正是安西斥候,步行的那些却是空着手的年轻男女,应该是他们此行的战利品。带队的队正让手下先走,独自来到众人面前笑道:“我倒是谁,白老哥在此作甚?”。
老白道:“带小子们出来耍耍,小五他们几个去了南边,试试运气”。
那姓张的队正摆手道:“试也白试,那帮猪狗不跟咱们争了,在黑土岭上设了几个烽火台,只死守黑土岭以南”。
黑土岭是吐蕃大营北边十里左右一道土坡,那些家伙被杀怕了,看来是改变了策略,不再与安西兵斥候野外争雄,转而防御营地附近。
安西兵器械精良,士卒勇猛,而且武艺精熟,配合默契,尤其擅长小股骑射作战,吐蕃人弓马不行,吃了不少苦头,收缩斥候是必然的。
老白皱起眉头,早不缩晚不缩,偏偏这时缩了,王爷让他带年轻人出来转转,一无所获的回去恐怕不太好看。
旭子道:“要不咱们摸过去试试?”。
张队正巡视众人一眼,笑道:“最好别去,那些保寨盯得紧,出来的都是大队精锐,你们这群娃娃过去了怕是不成”。
或许他并没有恶意,可一句娃娃让众人心头火起,老白忙打了个岔,问道:“打哪捉的羊?”。
张队正道:“西边,弟兄们跑了一天没收成,索性就往西试了试,运气好,遇到一队运粮的顺手掏了”。
目送他离开,众人只能继续沉默着等待,一直到太阳偏西时,八个诱饵终于回来了,确认了那个坏消息。黑土岭以北根本不见吐蕃人的影子,岭上烽火台密布,戒备森严。
夜色降临,寒风更烈,众人围坐篝火烤着干粮。
这个世界的夜晚非常安静,无论农夫牧民还是军队,夜晚都是休息时间,按部落的说法,夜晚属于野兽。
夜战对军队组织能力和士卒素质要求太高,缺乏照明装置,混战会导致不可承受的误伤。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发病率超高的夜盲症,老白他们几乎都有不同程度的夜盲症,这还是饮食水准不错的安西兵,吐蕃人那边只会更严重,所以西域几乎没有夜战的战例,也不用担心篝火会引来吐蕃人。
几张羊皮和披风就是安西兵的露营装备,冷是肯定的,这就是安西兵的生活,老兵们似乎并不在意白跑一天,靠着被烘热的石头惬意的伸懒腰。
老白道:“明天再转转吧,不行咱就回,过两天去南边看看”。
烦了道:“南边也没戏”。事情明摆着,吐蕃主将不可能只收缩北边,也怪安西兵前几天杀的太狠,搞得如今没机会下手了。
老白理解他的心情,笑着安慰道:“小兄弟,杀贼这事儿急不得,也得看机缘,白跑是寻常事”。
旭子低声道:“要不咱们也往西去?”。
老白摇摇头,“张狗子那是走了狗屎运,粮道是那么容易袭扰的,不能带你们去冒险”。小股人马深入敌后风险太大,会有许多不可测的风险,老白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无论旭子怎么劝都没松口,王爷特意嘱咐过,有把握就打一下,不许冒险。
第二天一大早,老兵们分成两队出去,烦了他们在原地干等,整整等了一天,太阳偏西老兵们回来了,还是一无所获……
再多耗一天也毫无意义,众人只能沮丧回营,天黑时烦了看到了董长安,那个温润少年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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