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雄英在马军营中,走了一个来回,眼中是触目可及的疮痍。
说实话,他有些触动,可并不感觉到血腥和残忍。
这些年的大案,死的人多了,比这残忍百倍的他都见过,比这狰狞百倍的他也见过。
他只是感觉恶心。
女子染血的下身,干瘪褶皱的肚皮,还有挑在枪尖上的畸形婴娃。
他们有的还是一滩烂肉,有的却已经有了几分幼儿的模样。
在与一伙踢蹴鞠的军士们攀谈之后,朱雄英知道了。
军中的孕妇,是稀有的,也是争抢的对象。
他们说孕,通运,运气的运,类似于转运符箓,与她们交合,可以给人带来好的运气。
这种荒唐的理由让他沉默不语。
临走的时候,一个肚皮干瘪的女子奄奄一息,她看着朱雄英,用最后的力气断断续续说道:
“这是我们的草原...我们...有什么错...”
“你们...会遭到报应的...”
说完后,她就死不瞑目的断了气。
叹了一口气,朱雄英蹲下身子,伸手轻轻拂过她瞪得溜圆的眼睛。
之后,他轻声呢喃:
“怕报应,当不了皇帝...”
......
在大军进入沙漠后的第七天,傅让来了。
他带了十几个人,还带来了朱元璋的信。
这是一封完全的家信,信里面对于蓝玉的战法未置一词,对于朱雄英所做的猜测,他也没有回应。
他只是在信中不断的告诉朱雄英,要常备医药,贴身的软甲要穿好,衣裳也要穿好,不要着了风寒,要把水烧开了再喝,马鞍太硬了可以骑骆驼...
朱元璋的话,稠密且啰嗦,把一件事翻来覆去的说,就像是用细筛子过箩。
最后,他还告诉朱雄英,让他在长途奔袭后,不要卸甲,营帐里也要多点几个火盆,然后把营帐的门帘拉开一条缝...
看完这封信后,朱雄英把它搂在怀里,突然泣不成声。
他承认,他有些想家了。
对于别人,那里是阴冷无情的皇宫,可对于他来说,那是他的家,那里有他的亲人。
雷大虎和傅让手足无措。
迟疑了片刻,他们退出了营帐,把一个私人空间留给了朱雄英。
可他们没等多久,朱雄英就拉开帐帘走了出来。
他把信贴身放好后,又简单的擦了把脸,脸上看不出有丝毫哭过的痕迹。
这时候,傅让递过去一个包袱。
他说道:
“这是太子爷让臣捎来的熊皮褥子...”
朱雄英沉默一阵,声音有些嘶哑:
“父亲还说什么了?”
“别的倒没再说什么...”傅让有些迟疑,小心的瞥了眼朱雄英的脸色,才接着说道:
“只是那几日太子爷总是叹气,也总是无故的发火,为此...惩治了好几个不晓事的太监宫女...”
朱雄英又默不作声了,沉默的抬头看向远方。
远方,是橘红色的黄昏。
大漠上的落日很圆,也很凄美,带着一些无助与寒冷。
他看了很久,等一阵清风再次吹动他盔上的缨穗时,他抬脚向前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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