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class="contentadv"> 陈希烈还未反应过来,一封纸稿已递到了他的手里。
薛白还是把手里的两卷书籍对照着校对了一遍,而西院诸官员们或泡茶,或阅书,或作画,或下棋,或抄书,个个都好生自在。
想了一整夜,他终是不敢瞒着李林甫独自吞下这功劳,次日一早起来便匆匆要赶往右相府。同时因不放心薛白,还派了个随从到秘书省盯着。
“那敢问我该做何事?”
陈希烈上前,朗笑道:“在聊何事啊?会食吧。”
隔得远远地,陈希烈一听便停下了脚步,让随从去将薛白招过来。
他涵养还是有的,心中虽否定,脸上犹泛着和蔼的笑意,道:“待老夫仔细看过,过几日再谈,先会食。”
“好好好,年轻人就该多听老人相劝。”陈希烈叹道,“你啊,入了秘书省,该消停些时日。风声一过,许多事便过去了,所谓‘不有所忍,不可以尽天下之利’。来,老夫为伱带路。”
“此间便为秘书省书阁,分‘经史子集’四部,十二间藏书房,每间有十六排架子,如今已有八万一千七百八十九卷书籍。”
陈希烈素来注重养生,已多年未曾如此辗转反侧。
刘太真正捧着一卷书在看,其实偷偷观察着薛白的反应,此时便笑了一笑。
“你看,哪个是正本,哪个是副本?”
“秘书监?!”
陈希烈抬手,指了指西边的院子,道:“那边是学士院。开元五年,图书使马怀素上书,整编书籍目录,使国子博士韦知章、王惬、殷践猷、韦述、余钦、毋煚等名儒二十余人校检。”
另有随从扶着陈希烈起来,道:“相公这两日还得盯着一个九品官,真是辛苦。”
一夜无眠。
“因李监今日到了秘书省视事,故而得知。”
陈希烈摇头不已,根本就不听这些,继续道:“至于开放秘书省供普通学子取阅书籍更不可能,到时损坏了秘府藏书又如何?不可取,断不可取。”
今日直接去到了书阁。
陈希烈则慌了神,局促不安道:“右相,那竖子太狡猾了!可……我等总不宜让李瓘上书,抢了这功劳啊!”
薛白站到他面前,道:“我有几个想法,陈监请看如何。一则,秘书省可在《群书四部录》的基础上,编纂一部集大成的类书,凡经史子集百家之书,天文、地理、医学、技艺之言,皆纂于一书;二则,秘书省的书籍副本与其供诸司及官人借阅,不如开放于国子监生徒及诸州举子,乃至天下好学之士,方物尽其用;三则,我曾向圣人献上‘活字印刷术’,旁处或许无用,秘书省却可有一套刊印模版,除刊印古籍之外,更可刊印圣人诏谕于下人,弘我大唐文章之盛……”
薛白平静地点了点头,正要答话。
“更早之前呢?”
“去去,拴不住的猴,没甚好嫁的。”
陈希烈打了个哈欠,好一会才喃喃道:“找科斗吧。”
蒋将明、萧颖士等人都是抚须沉思,反而是晁衡,一副很兴奋的模样,当然,他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这样。
薛白听着陈希烈的侃侃而谈,目光看去,只见正门贴着一张孔夫子的画像,当即有小吏上前,对着孔夫子行了一礼,缓缓打开了书架的大门。
“不知。”
一个个卷装书籍正安静地躺在架子上,不发一言,却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漫长时光里的先人智慧。
薛白见他急了,不再逼迫,放缓了语速,道:“其实圣人若能批允,三者皆左相之政绩,到时兰台声望大振,天下学子视左相为恩师,更兼引导市井舆情,为天子之喉舌。这般功劳,左相若不肯要,如何拦得住旁人伸手来拿?”
“不知何时需要完成?”
“休得花言巧语。”陈希烈正色叱道:“老夫不是这等贪恋权柄之人。”
他背过身去,看着窗外的青天白云,老目中却泛起沉思之色。
“是吗?”陈希烈颇为讶异,抚须笑道:“可得能配得上你这等一时俊杰,方不教老夫失望啊。”
“陈监,状元郎说,想给圣人上书,增加秘书省司职,重振兰台声望!”
“当不至于,你真以为这竖子是愣头青?他分寸把握得极好,每次都见好就收。”李林甫缓缓道:“这些举措虽终将惠及贫寒学子,首先受惠的却是世家旁支子弟。”
“是,他本该是下个月再到秘书省,官服都没制就闹出了此事。”陈希烈抚额不已。
“尹十二叔这是实在话。”薛白道:“我首先就得将这要求与陈监提。”
他才想起自己只是秘书少监、秘书省图书使。至于秘书监是由宗室勋贵虚领,可不论如何,李瓘才是秘书监。
晁衡说话时上下点头,手舞足蹈,语气抑扬顿挫道:“若是圣人能答应,一场盛事啊这是!我等有幸参与到如此盛事当中,不枉此生!”
陈希烈目光看去,只见李林甫还在沉思。
“今老夫以左相之尊领衔秘书省,使兰台重振声望。但你可知在老夫之前,何人使秘书省起死回生?”
“少年人做事难免好高骛远,你初入仕途,万不可沾染这夸夸其谈之风,该脚踏实地好好校书才是。”
一个矮个老者窜上前,又是晁衡。
陈希烈道:“马怀素领衔编目,草编成二百卷《群书四部录》,可惜,未及完成,马怀素便病卒了。后由元行冲接手完成,可惜目录与书籍已并不相符,毋煚曾言‘常有遗恨,窃思追雪’。”
“国舅插手秘书省之庶务是越权,然而国舅若领衔秘书省,再提此事,便不是越权了。”
这“带路”二字,既是带了薛白正式视事的路,也是他打算带带薛白在官场上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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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希烈清晨出门时还是镇定洒脱,是日回到宅中却是满怀心事,揪须沉思不已。
“若是照状元郎所说的做,该多给一些月俸吧?”
陈希烈是何感想不提,决定权不在他手中,终究是不能够答应下来,只好正色道:“都说了,让你莫轻举妄动,本相自有主张。”
“左相何必如临大敌?不过是上书提些事关清水衙门的小建议。”
陈希烈因这轻描淡写的态度被噎了一下,气得差点甩了袖子,只觉涵养渐渐不够用了。
陈希烈又道:“你若让国舅上书,他便是越权。”
“只拿出副本即可,同时多招募吏员管理,左相欲重振兰台声望,岂不该有更多学者、官吏吗?既然这些东瀛学子可抄录图书,反而大唐学子不能借阅不成?否则,若百千年之后,此间书籍腐朽而无人问津,还需到东瀛去找他们抄录的书籍不成?”
“莫要再惹祸上身了,可知你大闹礼部一事余波尚且未了,如何还敢搅动事非?”
薛白也很识趣,此时没有提出给工匠、楷书手加月俸之事。
原来这《黄庭经》的正本是褚遂良仿的王羲之的小楷。
陈希烈虽还不怎么听得明白,却已敏锐地察觉到这三件事每一件都不可以。
陈希烈一不小心,揪下了两根胡子来。
“高宗皇帝之孙、许王之子,卫尉卿、秘书监,李瓘李公。”
“你等当右相还能容忍此事不成?!”
“不错。”陈希烈抚须不已,抬头看向架子,此时才发现副本缺了不少了。
“不必多礼。”陈希烈笑道,“拿卷书来看,待薛白到了再唤老夫。”
“贺监?”
“凡四部之书,必立三本,正本、副本、贮本。正本供圣人御览;副本用于赏赐,供诸司及官员借阅;贮本不必多言,即存本……”
薛白深谙这些门道,不肯给他推诿的机会,道:“我们已谈论了一会,皆认为可行,不如请陈监上书圣人如何?”
“劳陈监挂怀,已经在安排了。”薛白道。
到了缝书院一看,只见薛白正在与几个工匠、楷书手说话,其中一个楷书手很兴奋的样子,正滔滔不绝。
重新整理了衣冠,他招过小吏吩咐道:“今日便早些会食,老夫还得到政事堂批阅了奏章再回府。”
薛白一直很认真地看着他的动作,道:“正本、副本都是以紫木为轴,正本书缝盖有小印,副本夹有书签?贮本以白木为轴?”
“这般早?”
“如此我就上表了?”
陈希烈倏地站起。
已没有时间给李林甫考虑如何操控此事了。
他遂冷着脸一挥手,将陈希烈这个无能的废物挥退,并在心中暗骂了一句。
“废物,一个堪用的都没有。”
今天第二章估计很晚,我明早发,省得大家等,大家明早看吧~~求月票,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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