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边的丘陵上畲民和莫傜组成的山地军正在密林中和元军激战,被钳制住的元军无法再顾及山谷间行进的义军。
扼守谷口的元军傻了眼,也没见过有人如此打仗的。自己前几日用的好歹还算是个盾车,这举着个木门便来了,未免也太过荒唐了些。
一个新附军刀盾手侧头问着战友:“你说这帮流民怎么还随身带着个门?”
“傻鸟,俗话说破屋值千金。这把门带着,家里便没了门。这没了门,贼便无门可入了。”
“哦,原来如此。这无门可入,家中便不怕丢了东西。”
“那是自然。”
山谷里的木门阵缓缓向前移动,终于来到了谷口。元军的弩箭开始攻击,潮湿的树干上钉满了箭矢。
眼见劲弩的攻击奈何不了义军,元军扼守谷口的将领便派出了刀盾手和斧兵。可这近战步卒刚刚从鹿角石木堆后杀出,这义军的飞矢也铺天盖地地射了过来,眼见无法抵挡的盾刀手和重斧手们只得再一次退了回来。
在双方弩箭对射之间,一扇扇木门盾被从山谷中抬了出来,放在了谷口的地面上。阿术从荆湖南路而来,走的都是山路,自然也没有什么回回砲、弩车之流的大型战争武器,蒙人也不习惯使用长枪兵,自然也没有宋军那些一丈起步的长枪。
两边打的都是极为艰难,越来越多的木门盾被抬了出来,双方接战的距离越来越近。抬盾的义军开始出现成批的伤亡,终究是在死伤了几百人之后,义军在谷口布置了一道木栅栏的围墙。
山头密林中的激战还在持续,山下的阿术下令前锋发射火箭。密集的火箭再次钉在了木盾之上,可效果不大。义军的木盾全都是由水分充足的树干和竹子制作,火箭那点热量很难点燃潮湿的木料。
眼见火箭攻击并没有起到作用,放火烧山倒是可以阻挡义军,可阿术却是不能做的。放火烧山最多只能逼退义军,要是他们跑去了英德府,那阿术的粮草就没着落了。
阿术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决定速战速决放义军出山谷半道而击之。虽然自己前军只有一万五左右兵力,剩余的三千汉营留守城池以防败退的宋军突然偷袭。
但是这一万多士卒是正儿八经的军人,不是那些穿得五花八门的义军可比拟的。
元军的劲弩停止了收效甚微的攻击,任由义军从山谷中向外推进。
山谷的外围早就被元军围了个几十丈半径的半圆形木栅鹿角墙,墙后密密麻麻的元军正等待着厮杀,人一上万那便是人山人海不可计数,放眼看去盆地里尽是刀枪。
数千义军眼见元军不再射箭,以为是敌人没了箭矢,哪里还听得什么指挥,纷纷搬起木门盾向山谷外冲去。
可木门盾再好也不能提着冲杀,最前面的义军不知是杀敌之心急切或是被后队推搡得没得办法,纷纷举起刀枪冲向了元军的野战工事。
装备不齐甚至根本就没有防护的义军,犹如一个个移动靶子,在弩箭的攻击下先后就义。可义军的整个前队已经被鼓噪了起来,后面的人只顾一味地向前。混乱之中人们抬着木盾的向前冲去。
肾上腺素和环境的影响下,人爆发出的勇猛是难以想象的。在死伤了上千人之后,两军终于展开了肉搏战。可依托了土木工事元军显然更占上风。
义军的首领已经急得满头大汗,原本计划中不停地增加巨盾,挺近到元军前沿的计划泡汤了,现在不是追究谁不遵号令的时候了。
他派出了手中唯一身着全甲的五百超长枪盾手,这些原本留着对付元军骑兵的超长枪重骑兵,因为无马可骑,只能变成了步兵。
我们现在讲到超长枪方阵第一就想到马其顿。其实长枪方阵汉朝就有,到了唐朝训练士卒基本都是长枪方阵。宋代有了超长枪重骑兵,而发扬光大的便是朱元璋了,他就是靠最长8米的超长枪方阵和标枪盾刀手击败的蒙古人。
而义军的枪杆大多都是长4-7米的竹竿木杆,枪头是锋利的铁枪可以拆卸。身上的盔甲原本在江南西路打造购买了一些,又一路各州县和永通钱监的战利品中东拼西凑而来,也不讲究形制,能用即可。
两股人马已经在山谷口杀红了眼,各自的弩箭向着敌人后方抛射,山谷口几十丈方圆的泥土已经被血水浸透。这些魁梧异常手持超长枪和蒙皮盾的步行“铁罐头”,从蜿蜒的队伍中间向前走去,所有的义军都为他们让开了道路,人人都知道这些从江南西路龙南跟随大帅至此的壮士,才是这支义军真正的精锐。
簸箕山脉里的刘成勇自然也是看到了谷口的恶战,哪里还坐得住,便找到王荣和李知义。三人一商量决定前去桂阳偷袭阿术的守军,毕竟自己手里也还有些火器。哪怕偷袭不成,骚扰一下也是好的。
于是火枪营剩下的四百掌心雷被分配给了那些丢了跳蹬弩的弩手。还有四百没有武器的弩手好在箭矢还在,砍了些竹子绑上弩箭充做标枪多少也算有个家伙事。
至于那三百多丢了长枪的长枪手们,也没有备用的枪头,军中编制又不正规,不入队人全是挑夫根本没有工匠,也谈不上修缮武器。只得大家匀一匀,有长枪的便匀出了盾牌,长枪手又变成了盾刀手。
留下那些受伤的士卒及不入队人,剩下的一千八百宋军和九百侬人,开始翻山越岭向桂阳进发。
义军中身着着甲身、腰圈、吊腿连成一片重达50-58斤(30-35公斤)全甲的枪盾手方阵已经抵达谷口。
这群超长枪盾手的盔甲,除了头上戴的兜鍪没有帘叶,不是头鍪盾项之外,和武经总要里的步人甲几乎完全一致,只不过盔甲花色有些杂乱。
指挥这支强兵的指挥使熊亥,其祖父曾跟随孟珙征战多年,故家风尚武,本人自小也习得些拳脚兵刃。其父熊介为咸淳十年进士任富洲教授,故也能断文识字,看得许多兵书,懂一些行军战阵之法,可谓文武双全、
熊亥继承了祖业,前几十年兼并了许多土地,又花钱捐了个虞候。乃是江南西路信丰的大地主,两年前机缘巧合收留了个逃难来此的庐陵人。原本只当是个落难的员外郎,也未曾在意。
时间一久便自熟络,也聊些古往今来天下大事。等这庐陵人得知熊亥家史,便开始劝说熊亥反元。熊亥起初不愿做这以卵击石之事,便随意应付了几句。
终是那人能言善道又表明了身份,这熊亥便被说动了反元,散尽家财在江西招募了两千余人,跟着一路杀到了桂阳。这超长枪盾兵便是他根据家传所组建的。
在熊亥的指挥之下,长枪手举盾开始向前散开。推开混乱的义军,排成五排。等得前方义军搬开了木门盾,所有人长枪平举,在熊亥的带领下,发出一声怒吼,便向前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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