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口的木门阵已经拉开了一道大口子，所有的义军都已经让到两侧，双方弓弩开始飞射。

身着步人甲手持蒙皮盾的长枪兵们，把长枪夹在腋下架在蒙皮盾上开始冲锋。长枪兵手中的长枪长度从前到后依次增加，这就使得敌人面对不仅仅只有一个枪头。

元军的新附军对这些全副武装的铁罐头再熟悉不过了，鼎鼎大名的步人甲，重装步兵的巅峰，价值四万钱的移动堡垒，这根本不是只有前后掩心带个毡笠子的新附军士卒可以硬扛的。

谁都不会想到一群杂色流民之中还会有这种耗钱无算的重型步兵，阿术自然也没有想到，赶紧调遣装备更好的汉营上去抵挡。

飞射的弩箭被重甲或蒙皮盾挡下，密集的超长枪使得盾刀手们根本无法靠近攻击。超长枪穿过鹿角木栏，捅进元军士卒的身体。

重装步兵的冲锋无法抵挡，奔跑的速度加上巨大的推力，长枪阵在元军防线上拉开一道口子。一次次的捅刺，一个个新附军士卒的倒下，超长枪的枪杆开始陆续折断。

丢弃了折断的枪杆，身着步人甲的士卒们拔出了腰刀，开始继续冲锋。元军的弩手已无法攻击混战在一起的重装步兵。

眼见元军的封锁已经混乱，义军们呐喊着不顾一切地冲了上来。杀声震天，战鼓如雷。身着步人甲的一营士卒显然是经过操练的精兵，混乱之中也没有散了阵势。

在熊亥的指挥下，重装枪手们排成了个偃月阵。长枪折断的士卒手提腰刀在前厮杀，手中还有长枪的站在后面捅刺，身后跟着密密麻麻的莫傜和宋人弓弩手。

义军依托着五百重装步兵向前移动，新附军抵挡不住开始撤退。持刀的步人甲士卒在途中又捡起了折断的超长枪，丢弃衔接的竹竿木杆，一柄两米不到的短枪又回到了手上。

阿术指挥着汉营继续向前扑去，汉营的士卒最次也有件纸扎甲，大部分都有牛皮扎甲前后掩心，有不少还有身甲，防御能力自然比新附军要高得多。

身后的汉营已经蜂拥而上，后退的新附军无处可退，只等站在原地拼死抵抗。

五百步人甲已经向前越过了元军的鹿角和木栅，涌出山谷的义军越来越多。在密林中的莫傜和畲民已经击溃了山顶的元军，正朝山下追击。

元军扼制谷口的阵地被打穿，双方开始了大规模的肉搏混战。

从簸箕山里走出的刘成勇部还在爬山，距离桂阳城北面已经不远，再翻过一个山头便能见到。

山谷口的田地里已经杀成了血海，疲惫的重装步兵被替换了下来，身披重甲的士卒们坐在木门盾后休息，密密麻麻的义军从他们身边冲向前方。

熊亥的五百超长枪兵已经全数退回，只是其中二十余人没有了气息。伤亡是在所难免的，峡谷两侧或躺或坐挤满了退下来的伤员和疲惫的战士。

半个时辰的厮杀下，义军又向前推进了几十丈，沿途尸山血海。冷兵器时代的野战最后都是由肉搏完成，光靠弓弩拒敌是不现实的。

义军虽然互相配合和装备方面不如元军，可毕竟是元军的两倍数量。义军可以退下来休整，而元军只能阵前轮换，双方谁都不愿退。

阿术自然是不能退回桂阳的，桂阳的东城都垮了，背后山里还有至少两千拥有火器的宋军。现在退往阳山去英德府，那就只能被义军咬着屁股追击，还没到阳山这队伍便要散光了。

阿术授意开了几次口子，想把那一营步人甲给骗进来围而歼之，可这支部队的将领一直都很小心，并不像一般的义军那样单凭血气迎敌，只是守住阵势没有贸然追击。

整个义军的调度也极有韬略，不停地轮换着进攻的士卒，这原本互拼血勇的对攻战被他弄成了车轮战。元军在战斗力上的优势被这样削弱了，这点让阿术很不高兴。

阿术已经很不高兴了，可身后北侧的山上又响起了鼓声。

“呵呵，倒也是没逃远。”阿术了冷笑道：“来了正好，带把你们灭了，这火器到手，便也可反败为胜。”

守城的五千元兵已经集结到了桂阳北城，城墙上布满了弩手，身后还放了几百把已经上好弦的跳蹬弩，这都是刘成勇部溃逃时赠送的礼物。不仅如此，他们还有几十个从荆湖南路带来的震天雷。

刘成勇躲在山脚树林之中擂着鼓，并不敢向外冲。北门到山林不过四十多丈，距离虽然不远，可硬冲出去夺城门的话，城头的弩手太多，跑一半自己可能先被乱箭射成了垛子。

躲在林子里嘛，这四五十丈的距离，火枪是决计打不中元军的，掌心雷就更别提了。手里的虎蹲炮和子母炮射程也远远不够。两千七百人只能藏在树林子里鼓噪，意图吸引元军出城来战。

可元军得了阿术的命令，而且也知道宋人火器的厉害，便只固守城墙任由宋军擂鼓。这里敲了半天鼓元军也不搭理，未免有些丧气，于是仗着元军的箭矢射不到自己，宋军开始站在林子边上对着敌方进行语言攻击。

元军自然也不甘示弱，什么入你皮燕子、含鸟的猢狲、没卵的撮鸟之类的魔法咒语在两军之间你来我往，

一场普普通通的桂阳詈词大会热热闹闹地展开了。

宋军这里九百侬人的语言攻击都是无效的，终究是元军的人数更多，音量上就远远盖过了宋军。

加之元军捕获了俘虏，已经得知了军统制刘成勇和王荣的姓名。面对几千人齐声点名道姓的喝骂，王荣首先就扛不住了，面色惨白身体发抖。刘成勇也气得不行，这打又打不着，骂又骂不过，这等窝囊气如何受的。

六尊虎蹲炮被抬到了林边，在刘成勇的一声命令下，嘭嘭嘭……六声炮响经过山体和城墙的反射变得格外响亮。

城头的元军哪里还顾得咒骂，纷纷四散躲避。好一阵才发现，铁子根本没有射到城头，连城墙都未伤分毫，这五雷炮根本就打不到那么远。

可终究是对宋军的火炮有些害怕。也无人再敢站在城头嚣骂了。桂阳城的骂战结束了，六声炮响却穿过厮杀声，传遍了整个盆地。

在两侧山头的莫傜首先发现了远处桂阳城北的异动，当一片白烟飘起之后，有人便下了山找到中军前来报告。

而城中仅剩的那一百多充作苦役的桂阳人也听到了熟悉的炮声，他们恨宋军把战火引到了自己的家园，更恨屠戮了亲人的元军。

一场弱者最后的反抗即将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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