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亥一手带出的重装超长枪兵只剩下三百五十余人，穿着如此重的盔甲根本跑不了多久，如今都已经脱了盔甲找了竹子藤条绑上挑在肩头。

刘成勇和王荣脱离大队的时候是两千五百满员的一军，三兵种齐全。如今除了派去和李知义一起守护贺州三县的一个营，手里只剩下一千三百来人。火枪营的人数已经和熊亥的人数相差无几。

还好这次是白天，火炮组倒是没走丢。就是抬着炮车来回的奔跑实在是脱力了，如今换了其他人帮着一起抬了。

刘成勇带着三百五火枪手殿后，王荣领着其他士卒跟着中军前进。何大胆的畲民被充作了前锋探路。

一群人在这一片山岭里穿行，只有些羊肠小道行动极其困难，待到下午太阳快要落山，竟被那冲出重围的两千多刘斗元精锐追赶了上来。

义军在逃亡中会师，两万多义军只剩下了六千。这六千义军跑了一天，早就是强弩之末，眼见后面没有追兵，便在一山谷中落脚休息。

六千人一颗粮食都没有，好在早上进攻之前吃了一顿，加上山间小溪还能喝上口水。六千人按不同的团体躺在各处，山谷一片静谧，没有人愿意开口说话。

文天祥听闻刘斗元中途撇了部下跑了，也不做声，只是一脸晦色靠在棵树旁不知道想些什么。

此时大冬天的，除了刘成勇部还带着单兵帐篷，其他的义军原本依靠辎重队携带的装备都遗失了，只能靠着篝火抵御寒冷，苦不堪言。（宋军强制士卒需要携带单人帐篷，其实就一块布，木架子要现砍）

王荣搭建好了自己的帐篷把文天祥让了进去，自个和刘成勇挤在一起。虽是奔波了一天，可两个人哪里睡得着。

刘成勇轻声问道：“你说，这援军会在哪里？”

“先出发的一定回头走到怀集附近，广州来援真阳的当是在清远附近。”

“那我们朝哪走？”

“我等又做不了主，如今似乎已经是迷路了。”

“啊，何大胆不是在前面探路的吗？”

“他们是畲民又不是此处莫傜哪里认得路径，等明日看着太阳往南走便是了。”

“唉，这败得太冤了些。”

“义军便是如此了。”

“我原先一直看不上李知义，如今看来却是错怪了他。”

“那不一样，侬人有灭族之仇，又是一伙的。这群义军五花八门各有各的打算，除了那熊亥之外哪里有个士卒的模样。以多胜少打顺风仗，这义军尚可。可势均力敌之下，断无胜理。”

“唉，的确如此。这仗谁都打不赢，哪怕现在这六千人再遇上个四千元军，怕也是先被惊走了两千。”

“唉……”

帐篷里的文天祥心如刀绞，自己好不容易拉起的三万大军，一转眼没了。要靠这些农夫击退蒙元正规军那真是痴心妄想，自己实在是高估了这些义军。

文天祥举的义旗是大义，可义军的凝聚力并不是民族大义，这时候还没民族这概念，历史上各时期的义军主要构成还是失去了土地的农民，起义无非只是想吃口饭活下去。

这古代军阵之复杂一点也不比现在差，唐代的时候就明文规定，哪怕战败了辎重队也就是宋所谓的不入队人也不准上战场。发一把武器就让没有任何军事知识的农民去打遍天下是不可能的。连什么是行伍队列都不知道的农民们不杀上几个人，不打上几次硬仗是成长不起来的。

山谷里的义军在饥寒交迫之中纷纷入睡。

第二天一早，已经得知义军领袖是文天祥的阿术，率领着本部人马和黄世雄所部向南追击，只留下凌弥坚带着两千人守城。

得了义军辎重的阿术已经没有了粮草之忧，打算一路追击文天祥，夺回清远，等摸清了广州宋军的虚实再做打算。占据清远，进可攻退可守，再不济还能折返回英德府不失为良策。

可这大军才过了真阳峡，就有从清远来的带路党来报告，说是宋军十万大军已至清远，正要向真阳进军。

阿术听了也不惊慌，这十万肯定是胡鸟说的，不是专业的探子根本数不清几万人的军队。可也不敢掉以轻心，派出许多探马前去查明敌情。这追击的事情便只能先搁置一旁，领着半日游的队伍又撤回了真阳。

来报信的虽是不识数，可也总有几万敌军，哪怕大部分是杂鱼，也至少也有上万士卒这再用犄角之势对付宋军显然是不行的。

城外的营寨是不能要了，把没死完的民众和义军又赶去挖宽护城河，在城墙下布满了木桩鹿角。

这冬天里挖河道，那是要拿人命去填。不过阿术是不在意的，留着还浪费粮食。等探马回来禀报说是宋军打着将旗是江钲，共有四万余人，还有骑兵一都，车辆辎重几百。

阿术便觉得这不太好对付了，连忙询问可有攻城器械。探子回答并无看到，但是有三十多尊比那日缴获的五雷炮更大些的火炮用马车拉着。

阿术自然是还未品尝过木托榴弹的滋味，以为这大些的炮不过也是喷射点铁子，只要自己据守城池也未尝没有胜算。城中粮草箭矢军械等一应物资充足，守上个把月不是问题。

阿术派出几路信使向福建、江西、湖南发出求援信，又让人把城外的死尸全部用木桩钉在城东的浈水之中。城外几里内的水源也都如法炮制，再远的光水也就无能为力了。

文天祥翻出丘陵，因走错了路径，偏离了清远，没有和江钲的大军遇见，倒是碰上了前来支援的王其昌。

两部人马合做一处又寻到清远，这时江钲大军早已离去。文天祥还想北上追赶江钲指挥战斗，可这六千人里大部分不愿意去。

何大眼和李子义已经不想去和元军争斗了，那原先刘斗元的两千精锐好不容易逃出来，那更是不愿意去。刘成勇部已经是残军，又无多少弹药。丢了150套步人甲的熊亥满面晦气，没有一点精神。

王其昌部也无攻城军械，他的任务是支援贺州。如今已经找到了刘成勇，贺州又有李知义在，原本的粮草也因为遇上了文天祥这六千人快被吃光了，便要回去复命。

文天祥眼看手中还有不少人，可根本没人愿意跟着去。自己也没粮草，强迫的话又怕仅存的义军都跑了。被一干人围着苦劝的文天祥只能作罢，问清远知县筹集了点粮食，领着队伍往广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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