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雪宁脸色惨白,举起转轮手枪说道:“宋监丞,你我虽没有多大的交情,可也相识多年。宋丈放心,我断然不能伤你性命。”
冯雪宁望着那双永远睁不开的眼睛说道:“你我好歹相识一场,我有一事相求。”
宋风行站起身,语气焦急,“有话好说,你先把这火枪放下。除了借粮都可以商量,你便是要问我借这一营兵去,我也依你。”
冯雪宁苦笑一声,把枪举起对准了自己的咽喉,“还请宋丈借我些粮草,若是上官问起,便说我来此挟持与你,抢了粮草。事后畏罪自杀,粮食却被我部下运走。如此这般便与宋丈没有干系。”
“你……”宋风行猛一跺脚,“你这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十日之内赵珣必定来还粮草。”
“你且把枪放下,我应了你便是。”宋风行被逼得无法,总不能看着冯雪宁死在他面前。房中就两人,无端死一个,到时候有嘴也说不清楚了。
“宋丈这是答应了?”
“借你,借你,借你还不成吗?”
“一万八千石?”
“你这人好生没有信用,前面还说八千石,如今怎地成了一万八!”宋风行被气得不行,“横竖是没有的,你就自戮吧。”
“八千便是八千,后进在此谢过宋丈。”冯雪宁收起转轮手枪,上前一把拉住宋风行的手说道:“我替麾下四千余士卒拜谢宋丈救命之恩。”
“你来时不还说一万士卒,怎地又变成了四千?”
“我这旅编制便是四千三百人,我也当不了萧峰旅的家啊。”
“拿了粮草速去,莫要在此罗唣。”宋风行已经不想理睬冯雪宁了,他心中觉得自己可能上当了,这冯雪宁也许是在演戏,根本没打算死。
宋风行领着冯雪宁取了粮草,望着驴车上的冯雪宁叫道:“我这性命交于你手。十日之内,切莫迟了。”
“宋丈放心,我明日便去曲江寻粮。”
“唉……这冯雪宁也忒歹毒了些。”望着远去的车队,宋风行叹了口气,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终究还是心太软了。这军中无粮,说破天也找不到我一个工部的监丞头上。”
冯雪宁也未回山上的阵地,只是派出几辆大车前去。自己直接赶着车奔向了乐昌。打算在那里休息一晚,明日直接去曲江寻找运粮队的线索。
夜晚赶到前线阵地的粮车总算是让赵珣松了口气,还以为南雄送粮的车队来了,等问了随行的士卒才知道这粮草是冯雪宁从黄坑银场借来的,不禁对冯雪宁的本事大为赞赏。
盆地里的活人已经不多了,黄泥汤里漂满了尸体,走不动的今夜估计也就熬不过去了。一些沿着山岭逃走的士卒,萧峰和高剑离也不去追赶。这些泡了一天水没有补给的散兵游勇已经不构成威胁了,能不能活到明日都难说。
入夜每个俘虏都得道了一碗稀粥,帐篷是没有的,只能在火堆边取暖再喝些姜汤。总也比泡在水里苦熬强多了。
七万大军南下征伐,一箭未发便只剩了近万个汉人俘虏。领军的蒙古海军总司令和他的族人们可能已经泡涨了,宜章城也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堰塞湖。
次日,两处收拢的降卒因为在春寒的水中泡了那么久,有三成已经高烧不行了,缺医少药自然是没人来救治,只能听天由命了。
三个旅各自开拔。方大义又对高剑离叮嘱了曲江无粮之事,高剑离也满口答应,回到保昌便往曲江发粮。
这负责运粮的非是旁人,正是熟读了三卷《六韬》的张龙。他来到广州原想着面圣夸功,哪成想这小皇帝不识得真英雄,连见都没见他。
自己这一身的文韬武略,却被安排到新兵营操练了一个月,最后因功补了个三级军士长,也就是以前进勇副尉无品校尉之流。
莫说这英德府巡检司指挥使的差遣没有了着落,就连个连长都没当上。只得了个运粮队押运官的差遣,手里倒是有五百多人马,可只有五十人的刀盾手和五百役夫,还都是没人要的货色。
坐在大车上的张龙暗叹晦气。
第一,恨这朝廷识人不明,连那认不得多少字的过云龙都成了从九品上的陪戎校尉,自己这堪比鬼谷子的文韬武略却不被赏识,定是那文天祥嫉妒自己熟读《六韬》在背后说了自己坏话。
第二,恨那老狗张唐撇下自己跑了,这到手的功劳却被那不识兵法的过云龙捡了去,不然现在莫说是个巡检司的指挥使,便是个旅统制也能当得。
真是造化弄人!天妒英才,想来便是如此。
运粮便也运粮吧,若是有剪径的蟊贼,也让他尝尝手中火枪的厉害,免不得又是送上门的功劳。
可两广早就被平定了,哪里来的剪径的好汉。就算有也断然不敢来劫朝廷的粮车,这大米在广南两路并不值钱。
张龙这一路自然是没有遇见什么风波,只是雨水频繁这道路难行,怕是要晚了时日。紧赶慢赶这才到了韶州曲江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尔等是谁的部下,可知这拦截粮车是个死罪!”张龙手持火枪站在车头。
“启禀押运官,我等乃捧日军江钲军赵珣旅所属士卒。统制派我等前来寻你,这韶州已经无粮,万望你在此给些粮草。”
“胡闹!本官得的命令便是运粮去南雄保昌,等送到了那里自然会有保昌给你们送粮。尔等在此拦路可还有军法军纪,莫不是想要谋逆。”
这谋逆的大帽子扣下来,是个人都害怕。
“指挥使冤枉啊!我等哪有谋逆之举,实在是军中无粮,连州府都没有了粮食。我等大军在外御敌,没有粮草无以为继,万般无奈在此等候,望指挥使宽恕则个。”
一听有人称呼自己是指挥使了,这张龙心中大喜,可表面总要有点威严在,好歹自己这皮笠子上镶着块白铜牌子。
张龙清了清嗓子说道:“本指挥使也听闻尔等阵前御敌颇为不易,可这行事总要有个法度不是?你也来取粮,他也来取粮,我这又不是粮店,岂不是乱套了。这都是朝廷调拨的军粮,岂是因为尔等几句话便能取走的?我这就星夜兼程把这粮草送去南雄,你等便能早些得到补给。我不为难尔等,都散了吧。”
“这位指挥使请留步!”不远处一个带着兜鍪的军官奔跑了过来。
张龙定睛看去,这兜鍪上是个银质的狼头上面镶着个蓝色的琉璃。哎哟,这是个正九品下的仁勇副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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