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学如此之难显然超过了这些贤良的能力范围。
茶楼之中绝大部分面色晦暗如丧考妣,也有些神色自若,显然是原本精于此道,或是买了书籍研究了一番。
宋代的数学此刻在世界上并不算落后,但是因为封建王朝侧重的缘故,算学被认为是一种没什么大用的皂吏工匠的学识,科举又不考何必花时间去学。
除了明法科之外,所有的选人就连律法都是当官之后再仔细阅读,这是一个正常现象,如果我们现在不考英语,参加四六级的人至少会少去八成。
“那也无妨,大不了考个明经科,将来入礼部也是一样。”
“今日的小报,阁下怕是未曾看全。”
“什么意思?”
“请君往后翻一页,看看此处。”
那人拿起小报翻看,随后读了起来:“据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礼部官员所言,从今年起的文举,将只有明法科和进士科,明经科等诸科全部取消,未来也不会再有。”
“啊!这肯定是胡说,这写小报的如何就知道朝廷机密?城外的告示上也只不过说考察三项,未曾说得只有两科之事。”
“这六月十五才发解试,按惯例要明年冬天省试。可这《内部参考》上说八月十五中秋之后便举行省试,新的诏令想来会在解试之前颁布。满打满算也就半年时间了。”
“小报而已,所言之事或中或不中,大可不必在意。若真是只有进士科和明法科,那不考也罢。此等置圣人文章于不顾的科举,不过一笑料尔。”
“正是如此,这小报又把许衡许夫子拿来说事。若是中原无许夫子教这些蒙鞑法理,淮河以北早已成蛮荒之地,往圣绝学在圣人故土将无所依附。”
“可这申论中所说的衍圣公一脉之作为也是属实,毫无半点文人风骨。”
“一派胡言!我等读书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衍圣公和许夫子乃是为了这天下苍生忍辱负重,与气节有何干系。”
“那按你的意思,投了蒙鞑做了那奴才的奴才便是经卷大义?便能够继绝学,开万世之太平?那你还不速速渡过大江投了忽必烈去?”
“你这杀才,休要血口喷人!我何曾说过要投敌的话来?衍圣公和许夫子,为形势所迫,苟全性命于乱世,只不过为了圣人经卷不受刀兵之祸。”
“呵呵,这世间便只有衍圣公一族和那许衡识得经书大义?莫说朝堂之上各位相公,便是这茶楼之中,哪一个不是熟读四书五经之辈?我等宗族可有降了蒙鞑?这枢密使江相公一族几乎全部殉国,可有一人降了?当年的文天祥乃是状元,被伯颜捉了去,可有降了?莫非胸中也无经卷大义?现在的宣威将军一个文人,领着大军在淮河以北和蒙鞑对峙,他难道不如甚的许衡?”
“你这厮便是胡搅蛮缠。许夫子乃是当今公认的理学大师,衍圣公更是仁宗亲封的世袭罔替,我这里和你谈的是道德文章,你却偏偏争论这降与不降,此乃诡辩!”
“呵呵,世袭罔替?你那甚的衍圣公现在是蒙鞑的臣子,和我大宋有何干系?那许衡更是蒙鞑的国子监祭酒。”那人起身用手举起小报说道:“这《内部参考》虽然只出了三期,有些申论杂文的确是太过骇人听闻,可其中关于文人风骨之事我觉得所说甚好。”
“若不是贾似道、秦桧这帮毫无廉耻的士大夫,我大宋何以被忽必烈打过大江来?一个人再饱读诗书,若是心中无民族国家之分别,又与禽兽何异?”
“在座的都饱受战乱之苦,有的是举家跟随官家一路海上漂泊,有的是藏于山野隐姓埋名,虽说经卷文章可能不入许衡,但是这气节风骨,哪一个不是天下第一等!”
“好!说得好!”
“便是如此,为这天地立心,为这百姓立命,难道需要那做了蒙鞑走狗的败类不成!”
“没有风骨气节之人,便是饱学又如何?官家第一个杀的便是他!”
原先还在那里为许衡孔家正名的人,顿时不敢再言语半字。如今群情激愤,再争辩下去可能就要挨一顿打,便是府衙的人来了,势必也不会帮自己。
算了好还不吃眼前亏,那人对这随从使了个眼色。随后向大堂中作了一圈揖,道:
“今日腹中突感不适,某先告辞,诸位来日再见。”
说完抱腹向外疾走,身后的仆人拿起桌上的小报,丢下一陌枚铜钱也紧随其后向外跑去。主仆二人灰溜溜地离开了这个民间群英会,身后传来一阵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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