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打扮的探子闻言大怒,“明明是你这杀才撞上我们,却还要颠倒是非,这是想讨打!”
说罢便一拳挥了过去,那汉子闪身躲开,身形却是踉跄着后退了两三步。
“这持瓦罐的汉子站在此地多时,未曾移动。”
“这汉子是卖秘制酱料的,你打坏了别人瓦罐如何还要胡搅蛮缠!”
“还赔你这厮衣衫,你这厮撞坏了他人物件,当是你们赔钱赎买。”
“你们还要以多欺少,殴打良人,眼中莫不是没有王法么!”
说话间七八个泼皮从四处的巷子中围了过来。
两个探子一见如此,心知要坏。这是碰上了讹诈,这几个泼皮竟敢算计到爷爷的头上,真是狗胆包天。
“这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怎容得你们几个泼皮在此颠倒黑白!”探子声色俱厉,“泼了我一身污渍,今天若不赔我两身衣衫休想走脱。”
“明明是你打坏了我的瓦罐,如何反而讹诈起我来!”那汉子一脸委屈,“此乃临安,万事也逃不出个理字。你且赔我瓦罐酱汁。”
“诸位快来看啊,这两人仗势欺人,故意砸了这汉子的家当,还反过来要讹诈,这没有王法天理了不成。”
“这两人强买不成,便打人啦。”
“这人一看就是练家子,那汉子被兜心一拳伤了经脉,怕是活不过三日了。”
“这是要打死人了啊!”
一帮泼皮在那里胡说八道,那捧瓦罐的汉子听见了,便捂着胸口缓缓摊坐于地,两眼上翻,嘴角朝外吐着唾沫,好似立刻便要死了似的。
这下探子傻眼了,这打碎个瓦罐,还要弄得那么严重,怎地又变成了凶案?
人越聚越多,泼皮却是退走了几个,躲在人群后开始胡说八道了起来。明明是一起无意的碰撞事件,七八张嘴一说,就变成了强买不成,伤人致死的恶性案件了。
加上那倒地的汉子不停地在地上装模作样地吐口水、抽搐,周边围拢的民人的议论开始对两个奸细越来越不利了。
两个探子做士子家童装扮,原本就与这环境格格不入。这地方平日里便是一些寻常民人驻足买卖之所,都是卖些个廉价之物,寻常见不到士子这些另一个阶层的人物。
周边的都是一身短打的苦恼人,和他们俩原本就是两个阶级,自然是没有人帮他们说上一句。
更何况还有几个泼皮起哄,如今就是不要赔衣衫钱,怕也走不脱了。
“你们休要胡说,自是爷爷晦气。这衣衫我不要你赔了,都给我让开道路。”士子装扮的奸细挥着手想要驱赶人群。
“呸,你打了人砸了货,还想走脱。”
“莫要放了歹人离去。”
“今日里你不赔这汉子瓦罐钱和汤药费,休想离开此地。”
两细作不想把事情闹大,只得开口说道:“行,爷爷认栽,这里有一陌铜钱,拿去便是。”
躺在地上的汉子此刻突然缓了过来,一把接住铜钱口中说道:“这些不够。”
“你莫要不识好歹,真当爷爷是泥塑的不成!”那仆从装扮的细作勃然大怒。
“诸位可知我姓颜,这陶罐乃是先祖颜回颜子日常所用留下来的传家宝。这里面装的酱汁更是圣人当年所用之物。”那汉子捡起一块残片说道:“我被你打伤的汤药费就不要了,这瓦罐和千年酱汁怎么地也值百万贯。”
周边围观的民人,一听此话,顿时明白了这群人的勾当也不再言语纷纷四散而去。那两个细作听完杀人的心都有了。
“你如何也说得出口,怎地不说是孔圣人用过之物!”
“那也是有可能的,孔夫子也许也曾来我家吃过饭食,这些就不与你计较了。”那汉子站了起来,“两件圣物贱卖百万贯,你便是捞到了大便宜。”
说话间,围观的民人已经散尽,七八个泼皮闲汉手持着哨棒把两人围拢在了中间。
“百万贯,你也敢开口!”
“嘿嘿,正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我这人心善,万事都有个商量不是?”那汉子从一旁接过两根短棒,舞了个棍花笑道:“你自己也说了要赔这瓦罐钱,总不能矢口反悔吧?”
对方人多势众,自己虽然也会些拳脚,但好汉不吃眼前亏。思量了一下,那士子说道:“再给你两陌,便不能再有了。”
“嘿嘿,我兄弟几个,八九人,就三陌铜钱,你打发乞丐不成?”
“你待要多少才肯罢休?”
“我也不要你百万贯,拿出百贯,此事作罢。不然去了衙门,你也逃不出个殴打民人,毁人财物的罪责。”那汉子舞着双棍一脸的坏笑。
两个探子互相一对眼,知道今日恐怕难以善了。衙门是去不得的,百贯更是不可能给的,如今之计只能以恶抗恶,冲杀出去,往钱塘门方向跑了。
只要跑到钱塘门那里有巡检和驻城兵卒,这帮无赖泼皮是肯定不敢追过去的。
眼神交换,两人突然暴起,仗着有几分拳脚便向外冲了过去。
可哪成想这几个泼皮棍棒功夫甚是厉害,才一照面这手腕、膝盖窝便挨了好几下。一顿乱棍之下,两个细作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正要开口讨饶,想要破财消灾,有人却是领着一队巡检司的士卒赶到。
“风紧,扯呼。”
几个泼皮对着两人又是几棍,便一阵风似地散在了各条小巷之中。
“那些个泼皮在此拦路剪径,各位军爷要为我做主!”两人疼得呲牙咧嘴,指着泼皮跑走的方向叫道。
“是非曲直去了巡检司再说。”
几个军汉不由分说上前便把二人扣住,却不去追赶那逃走的泼皮。
“这是做甚,我们主仆二人才是苦主,为何要绑我们。”
“恁多屁话,去了巡检司再说。”军汉一脚便踢了上去,两人原本就被泼皮打得浑身疼痛,如今更是无力挣扎,任由军汉押着往前走去。
这一日,蒙鞑在临安的十几路奸细,都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纠纷粘上了官司。
不是什么欠债不还被人当街扣住,就是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亲戚闯上门来,说是侵吞族中的财物。更有甚者,莫名其妙多了个老婆,被人拉去见官,担上了始乱终弃的罪名。
蒙鞑的这些奸细,原本都有正经的身份和居所,可都被内殿直西营那些人给盯上了。如今得了上面传下的命令,为了不弄得满城风雨,便找了些由头把人全都扣住,最后全都押进了西营的秘密地牢。
等待他们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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