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此刻当然在大都,真金跑去了平阴,除了历城还有五千虎卫军,这附近再也没有蒙鞑的一兵一卒。
所谓的历城包围圈和真金侧翼突袭的事情自然是不会发生的。
出战追击的四个旅撵着后撤的蒙鞑步卒和骑兵一路追杀。已经溃散的蒙鞑骑兵慌不择路,大部分朝着泰山方向跑去,小部分被宋军的一千六骑兵咬住不放做了牺牲品。
而枪盾兵和火枪手跑不了多远,撵着武卫军的步卒追了五六里,远远地看见了历城的轮廓便也退了回来。
追击的宋军抢到的人头并不算多,主要是出击太晚,敌人跑远了。自知有些丢人的秦克明虽然打了胜仗却是兴致不高。
而几乎没什么作用的黄进却被庞哓白、高剑离一致推举为此战首功,说他一炮惊退万骑,免去了众将士诸多麻烦。
黄进船队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若是早些,那这蒙鞑就不敢从右翼攻击宋军,那便少杀了许多人头;
若是晚些,这群怯薛军骑兵肯定会发动第二次攻击,这阵中总有薄弱之处,宋军的士卒难免不被飞矢击中。
属下对于秦克明过分小心从而错失军功也颇有微词,倒是在后阵煮茶的钱俊慧眼识英雄,一直夸赞他进退有据,小心谨慎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名将。
被一阵猛夸的秦克明脸皮发烫,却是对钱俊越发地尊敬了起来。
平级的那几个统制特别是那混不吝的庞哓白,背后肯定讥笑他胆小如鼠,唯独高阶的钱俊识得其中紧要,怪不得官家要让他做了黑水洋的大都督。
秦克明心中视钱俊为伯乐,至于钱俊有没有把秦克明当成千里马,那就不清楚了。
宋军的这些互相吹捧贬低那都是小事,逃回历城的蒙鞑之间却是发生了大事。
跑回历城最快的就是和虎卫军冲撞在一起的那群女真人骑兵,此刻的他们已经从两千来人减员到了一千多。
这折损的一千多人中,有七八成是在冲撞和发生冲突中伤亡的,剩余的便是被庞哓白那一通榴弹给打死了。
叫开城门的骑兵才一进城便在城中大呼小叫,说是武卫军通敌。
作为齐州行军万户侯历城驻守的张德开闻言大惊,连忙把人招来询问。
这些骑兵只字不提自己临阵脱逃的事情,却把兵败的责任全都推给了红袄军出身的这群步卒,说他们害死了贺胜,临阵反戈杀害了许多骑兵,导致必胜之战毁于一旦。
张德开是越听越怕,张德开是张荣的儿子,和红袄军有纠缠不清的瓜葛。他老子就是真正的梁山泊好汉红袄军起家,若是这批山东军汉真的临阵倒戈暗地里又一次降了宋,那自己受牵连一定也是个死。
张德开虽然是地方驻守,和身在大都的武卫军看起来没有什么联系,可古时候讲究个同乡世交,只要是同乡那拉扯几下肯定能在上两辈拉上关系。
山东人就那么点,从军打仗的更少,张德开自然早就和驻扎在历城的这五千步卒的将领朱得景认上了关系。
张德开在找朱得景,朱得景也在急着找他。
“现在怎么办?虎卫害死贺胜之事都是那些女真胡鸟说的。”朱得景望着张德开问道:“但是这和女真骑兵冲撞厮杀之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你恁地糊涂!现在还想什么和女真骑兵的冲突!你到底和宋军有没有瓜葛?贺胜怎么死的?”
“哪里来的瓜葛,我从大都来此,宋军从临安来。从未交手如何来的瓜葛。”朱得景面色不渝:“你我世交如何还信不过我!贺胜之死与我无关,一个更衣的奴才死了便死了。”
张德开急得跺脚,“贺胜是谁,他在忽必烈那里什么地位,你不知道么?他死了,俺们毫发未损就是死罪!还跟你没关系?你这脖子上按的是个南瓜么?”
“那怎么办?”朱得景头上冷汗直冒,“等那群杀才回来,俺亲自审问一番。”
“审了又如何,贺胜估计是跟着虎卫走的,他死了虎卫没死,加上还和女真打了起来。这罪责还能逃脱吗?”张德开已经恨死朱得景了,“你恁地不想想,大都不会把虎卫都杀了,可总有人得为这败仗掉脑袋。领军的你和驻守的我,死定了!”
“啊!那可如何是好?”
“先把城门关紧。若是溃军前来叩门除了虎卫步卒一概不开,让那些骑兵往长清跑,说是要谨防宋军追击入城。”张德开立刻整理出了思路,“趁着这些女真人休息,派人把他们全绑了。”
“啊!这可是杀头的罪名,这可如何使得。”朱得景连连摆手。“不不不,这绑了女真有嘴也说不清了。”
“你不绑他们,就要被他们绑了押去大都!”
“万一虎卫没有和女真在战场上发生争斗呢?那是不是还有一丝希望?”
“你最好祈祷虎卫和女真在战场上厮杀了一番,还是一枪一个血洞的那种,不然我们就真的没活路了。”张德开看向朱得景的眼神变得异常悲悯,这种一根筋的傻子如何能统领这一万五千虎卫。
“你若信我,便立刻去办。若是不信,我独自一人出城便是,总也能寻一条活路。”
“好,我听你的,这就去办。”朱得景连忙转身离去,朝着手下吩咐了起来。
被宋军撵着皮燕子追了一阵的虎卫军逃回历城之时还剩四千不到,为了逃命起初携带的伤员纷纷被他们抛弃了。
而期间奔逃回历城的骑兵寥寥无几,原本还要拒不开门的张朱二人改变了主意,放了那些怯薛和五卫的骑兵进城。
待得张朱二人找虎卫军问了个清楚,才知道贺胜的确是死了,但是和虎卫没关系,是他自己命不好。
而被女真骑兵冲撞之后发生的大规模互殴事件也是情有可原,虎卫不过是为了自保才动手杀人的。
朱得景听完一下来了精神,拉着张德开商讨着拉着辎重带着人马,放弃历城往南去寻找真金。
可张德开指着城中那些满脸晦气的士卒问道:“这些我红袄出身的将士算不算得上步战第一?那些五卫和怯薛算不算精锐?”
“那自然是,不说天下第一,那也是一时无两。”朱得景点点头。
“那去投靠真金,兵合一处,靠着那些杂兵就能打败宋军?”张德开摇了摇头:“当年李璮兵败,厮们归了蒙鞑,那是大势所趋。如今宋军势大,你觉得呢?”
“莫要忘了,你我原本也是汉人,俺们当年反金反蒙反宋皆是顺应天理之事,如今再次顺应天理有何不可?你不是派人在阵前把贺胜推入了火油之中,士卒们又冒着火器诛杀了怯薛骑兵,此等功绩,你自己想一下。时间不多了,何去何从,由你一言而决。”
朱得景听了没有做声,叹了口气独自离去,找了手下的各级将校开始了紧急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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