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城的城墙现在弄成这副鬼样肯定是另有蹊跷，前去侦查的探马并未在城头看见多少人影。这也许是宋军诱敌之计，想要欺骗自己靠近，然后使用火箭，像对付贺胜一样，一把天火烧死自己。

不战而退是肯定不行的，真金是来刷声望的，但是万一被火箭攻击，人死了还要声望有什么用？

左思右想的真金决定派一小股人马前去探个虚实再说，选来选去，找到了一个阿合马派系的黑鞑。

泗水县达鲁花赤骨剌浑被选中做了前锋，可怜这骨剌浑所在的泗水县就是一个小千户所，手里只有四百不到的士卒，其中汉营占了一大半，剩下的一百多人里有汉化后的渤海人、有女真、还有些生鞑，真正的黑鞑不过四十余人。

而更糟糕的是这些黑鞑的士卒，实际上都是没人要的货色，这千户所平时也不操练，基本等同于骨剌浑的免费苦力。

此时临上阵时个个愁眉苦脸不知道如何是好。

帅令不可违，这个骨剌浑很清楚，原本这种事情怎么也轮不到自己这种货色来做先锋的，错就错在这达鲁花赤的职位是通过阿合马买来的，真金和阿合马有矛盾，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好在真金要求他只是上前一探虚实，也不用真的拼命去攻城。稍稍得到点安慰的骨剌浑驱赶着手下这四百哭丧脸朝着聊城走去。

一开始骨剌浑还想磨洋工，可立刻有骑兵追上来大声呵斥，再不奋勇向前便要斩杀当场，万般无奈之下，来自泗水县的骨剌浑开始加速了。

聊城之中一片寂静，没有那可怕的鬼箭啸叫声，也没有火枪激发之声，连战鼓都未曾响过一下。

离着那被宋军装修过的奇怪土墙只有两里不到了，奔跑中的骨剌浑渐渐产生了一种想法，这聊城是个空城！

一公里不到的距离对于当时的人来说可以看得很清楚，那加高的土木墙之后只有十几个脑袋，而且大多数几乎没怎么动掸，这会不会是假人？

哪里有兵临城下了，守城一方既不出城迎敌，又不在城墙上准备滚木礌石，煮上金汁的道理？这聊城的土墙根本就守不住，这斜坡那么大，跑着就能上去了。

南人善用计，四万大军至此，这城中的五千骑兵肯定都逃了，这聊城现在就是个空城！

觉得自己看破了一切的骨剌浑顿时兴奋了起来，首战告捷，独破聊城的大功便要落入手中。

骨剌浑脖子上的血管开始粗大，额头一层汗珠，他高声叫道：

“这聊城是个空城，就算有南军在也不会超过百人。此刻离城墙不足五百步，城中一点动静都没，若是那五千骑兵还在，早就冲杀出来了。”

“我军只有四百步卒，这聊城依旧不敢一战，这不是空城是什么？”骨剌浑在马上举起长枪向前一指：“冲上土墙，打开城门，这与南军之战首功便是你们的了！”

“太子悬有重赏，夺下聊城，一生吃喝不尽！”

泗水千户所的这些兵，和宋以前的厢兵没有两样，甚至和乡兵也差不多，讲得明白点就是地方保安团。

这些个士卒听得自己的上官这样说，再看看前面聊城的土墙，顿时茅塞大开，这搞了半天原来是个空城。这一份功劳等同白捡，显示各自武力高峰的时刻到了。

四百人齐齐拔出兵刃，会抖枪花的抖一个，会挽藏刀式的赶紧摆个造型，什么都不会的举着兵刃朝天高喝一声‘杀’。

原本还愁眉苦脸如丧妣考的四百人瞬间都变成了以一敌百的勇士，扯着喉咙高叫着，向着聊城的土墙奔跑而去。

卢修元躲在木墙后望着狂奔而来的这一小群人，不禁暗自赞叹：“孙兄，你看这区区数百蒙鞑倒是跑出了千军万马的声势。”

孙进此时也有点惊愕，闻声点了点头：“我原想这真金怎么只派这三四百人前来做先锋，如今看来倒是小窥了蒙鞑，这一队怕是蒙鞑的精锐，真正的死士。”

孙进撇过头对卢修元说道:“这骑在马上的想必是这支精锐的主将，看看你我谁能一枪毙敌？”

“有无彩头？”

“一贯.”

“好。”

这两人说话间，骨剌浑的四百勇士已经跑进了一里之内，而他身后的正在观战的真金，此刻心中甚是懊悔。

身边这些各州县的达鲁花赤是什么成色，真金大概也有些数，就算是后来收拢的那五六千从贺胜那里溃逃来的怯薛骑兵，也绝对没有胆量以四百步卒冲击攻城的勇气。

“骨剌浑真豪杰也！”真金叹道：“若是能平安返回，我定向父皇举荐他。此等猛将悍不畏死，且领兵有方，一群不入流的士卒竟被他练成了虎狼之师。骨剌浑便是做个兵马都元帅也是绰绰有余，此等良将为何埋没至今无人举荐，真是岂有此理。”

此刻的真金早已忘了，是因为自己不喜欢阿合马才让这骨剌浑去送死的，反倒是一副伯乐遇见千里马的模样。

真金身边的一群达鲁花赤心中皆是不服，可又没人敢开口，万一骨剌浑没探出什么死了，那开口的肯定得接着上。

牛皮可以吹，但也要看场合，这些官二代并不是傻子。

八九百米跑起来也用不了多少时候，骨剌浑部已经冲过了七十步标杆。

骑兵历代都是各自射击，从来也不曾用鼓点协调，此刻孙进一声令下，在凳子上坐得屁股都酸疼的士卒们纷纷站了起来。

早已填装好弹药的维中二式被纷纷架在了木墙之上，正等着孙进开枪为号，以便一举歼灭这四百蒙鞑精锐。

城头突然冒出的这密密麻麻带着皮笠子的脑袋，着实把骨剌浑吓了一跳。

聊城城墙每一面就一公里左右，一千两百人站在一千米长的土墙上，这密度和枪盾兵有得一拼。

除了埋头狂奔的生鞑，大部分的人都看见了城头的变化，可如今箭在弦上，不战而退就是死罪，总不能看见敌人就跑。

骨剌浑没有下令，士卒就不能止步不前，虽然有人放慢了脚步，可终究是在往前跑。骨剌浑此刻已经骑虎难下，空城的猜想已经化为泡影，如今能做的只能是上前试探一二，然后返身就跑。

“杀！给我冲上去！”骨剌浑高叫道：“南人矮小不堪一击，没马的骑兵不如狗，他们连弩箭都没有。不要怕，冲上去！杀！”

冲吧，没得退路了。

七十步到五十步不过三十米，几句话的功夫，打头的黑鞑早就冲了过去，离着城墙可能都不足四十步了。

孙进还未开枪发令，他正等着这四百人全都越过五十步标杆，五十步七十五米，孙进对于身边的这些骑兵有着绝对的信心。

这里的士卒绝大部分都是老卒，八十步都能有八成上靶率，这五十步内断然没有不一轮毙敌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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