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受伤的士卒不断地加入,很快汇聚成了七八百人的突击小队,枪如毒蛇出洞,刀似倒挂天河。一切挡住去路的人员,全都做了刀下亡魂。
可渐渐地就杀不动了,离着北城门不过百步之遥,这路已经彻底堵死了。互相碰撞的车辆,惊叫慌乱的马匹,绝望中求生的人们,挤做一堆。二十多米宽的道路,此刻竟然连踩踏都没有空间发生。
整个城里的人都挤到了北门,哪怕你杀得再多,这尸体也会挡住你出城的道路,
“给我驱马向前,把他们赶出去!”
“北门已经开了,为什么人不往外走?他们在等什么!”
接替贺胜工作的美少年努力发出最大的声音:“都让开,让陛下先走!”
然而并没有人鸟他,整条路都堵得死死的。此刻一只窜天猴从天而降,落在离忽必烈不足三十步的地方。
忽必烈心中一惊,急忙来了个镫里藏身,可预想中的爆炸声并未响起,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片惨叫之声。
这是一发燃烧弹,落地的火箭开始向外喷射着被点燃的油料,周围无法移动的人和车马全都瞬间点燃。
人在惊慌失措的时候肯定会失去理智,剩下的只有本能。被点燃的人拼命地舞动着手脚想要扑灭火焰,惊愕这样一弄,便把猛火油撒得到处都是。
原本不过是十几个倒霉鬼,一眨眼就变成了一大片空中舞动的手臂和狂呼的人变得越来越多,有腾出空间的脱去了燃烧的衣服向外丢去。
燃烧的衣物沾满了猛火油,把火势进一步地扩大,整个道路已经没有出去的希望了。
忽必烈此刻正想着如何脱身,却听两声巨响从北面传来,整个北门垮塌了。
“走走走,北门完了,快走!”
“往西,往西!从西面冲出去!”
“跟我来!从西门杀出去!”忽必烈策马调头向西疾驰而去。
大都的西面有一条护城河,正是大都用来取水的莲花河。此刻春夏之际,河水正多,吊桥也被早早收起,料想那些叛军也不能把自杀炸药包丢到城门口来。
往西的道路一定是安全的。
忽必烈如此想,只要冲出城门,那些叛军绝对不敢对自己动手。那么多年的威望,加上身边这七百猛士,会令这些懦弱的叛徒心生怯意,给自己让开一条路来。
忽必烈跑得那个快啊,他被云都赤等人围住,完全忽略了刚才那发火箭带来的火焰伤害。刚才他前面那些士卒都被点燃了,此刻跟随他的只有四百来人,惊慌失措的士卒们哪里还谈得上是什么猛士。
宋军的火箭没完没了,才退到主干道十字路口的忽必烈遭遇了空中两枚火箭的爆炸伤害。飞射的铁子和破片带走了一波人头,立志成为贺胜第二的美少年被弹片插入了脑壳,来不及哼上一声,便从马上栽倒。
火箭在空中爆炸,燃烧的油料四处泼洒,大都城中到处都是绝境。
周遭的火焰和浓烟让人产生浓重的无力感,已经被刺聋的马匹再也忍不住了,战马疯了。野兽对于火焰天生的恐惧,让逃跑变得更为艰难。
从十字路口到西门不过四五里,可此刻仿佛要跑上半个世纪。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忽必烈却顾不得那么多,他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不听许衡的,早些退往上都。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天下之大,哪里有他忽必烈的容身之所。项羽不肯过江东,而他是不能去上都,无论能不能逃出去,他已经完了。
正胡思乱想之际,忽必烈坐下的战马突然马失前蹄,忽必烈从马上向前飞起,转体二百七十度,一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摔在了地上。
“陛下,陛下!”
“陛下你没事吧?”
“陛下你没死吧?”
“滚!快扶我起来。”忽必烈听了气个半死,而此刻不是计较这些事情的时候。
几个护卫连忙翻身下马,拉起了尾椎骨可能摔坏了的忽必烈。
“哎呀,马跑了!”
“快追。”
“别追了,保护陛下突围!”
“陛下来坐我的马,我这马没有蛋。”
忽必烈已经不想说话了,望着跟随自己多年的良驹,连忙走上前去抚摸了几下马匹的额头,口中呼唤道:“萌萌,快起来。”
可战马似乎已经没了呼吸。忽必烈马腹望去,只见马后腹不知什么时候受了伤。一道口子从皮燕子一直拉到厥物以下,厥物自然是没有了,那口子里淌出的肠子流了一地。
“唉,时不利兮骓不逝。罢了,这都是命。”
忽必烈还想再说两句什么,这个时候读项羽的诗除了不吉利,也有些被人比了下去的意思。
忽必烈还想自己现编两句,可一个字都还未曾想出来,就被身边的护卫架起来就往前走,直接给他推上了马背。
跑不跑得脱,忽必烈已经无所谓了。他整个人已经处于一种神志恍惚的状态中,周遭嘈杂的声音已经被他自动屏蔽,眼前的景物也变得逐渐模糊。
忽必烈在这种半灵魂出窍半神游的状态下,想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做一首绝命诗。这样哪怕再过两千年,也依然会有人以他的诗来训诫后人,评价他的是非功过。
可惜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身边的声音渐渐微不可闻,忽必烈的脑子开始转不起来了。
前面就是西门了,看守西门的士卒已经不见了踪影,只要打开门,就算是走上了活路。可忽必烈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了,他的脑袋越来越沉,身体一歪从马背上栽倒了下来。
宿卫士卒们一片慌张,云都赤的指挥使一把扶起了忽必烈。
“陛下,陛下!你这是怎么了。”
只见忽必烈面如白垩,嘴唇发白,进气少出气多,可能也没几分钟坚持的了。
“陛下!”
云都赤扶着忽必烈便开始检查伤口,可找了一会才发现,忽必烈的右侧大腿根处被铁子打断了大动脉,鲜血顺着裤腿已经灌满脚底的靴
忽必烈死了,死得悄无声息,死得毫不光彩,如同条被打断了脊椎的老狗,倒毙于烂泥之中。
想要流传后世的绝命诗,终究是一个字都没作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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