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请讲。”
朱庆面带微笑:“第一,这寻找陈宜中是谁的意思,料想你也能猜到几分。你若能寻到那便是大功一件。你现在是个从九品上的陪戎校尉,一旦把陈宜中带回广州,依我看连升三级,补个从八品下的御武副尉不是问题。”
冉安国一脸正色,起身叉手,“某为朝廷效力,非是为了加官进爵。”
“你我当日在厓门海面痛击蒙鞑水师还恍如昨日,谢家兄弟跟着一路打去了扶桑,随后又转战大都,立下了诸多战功。黄进更是无需多言,已经成了天下皆知的豪杰。只有你甘于寂寞在东海巡查缉拿海匪。”
朱庆点了点头:“你不计得失为国效力之事,林都督生前也多次提起。便是这次我去临安面圣,官家都向我问起你来。”
“官家还记得某?”冉安国面色大喜,仿佛又看到了那日蹲在地上拿着根树枝画着什么的单薄身影,也看到了自己被冯松拿住挣脱不开的尴尬场面。
“那是自然,官家还提到了你父亲和你叔父,说是要在钓鱼城给他们立个碑,还要把他们的事迹编入《史镜》,将来受万世景仰。”
朱庆才不管那么些,赵昰说要给二冉立碑那是确有其事。至于赵昰特别问起冉安国,那是他随口胡编的,不过是为了稳住冉安国南去的决心。
“臣定不负官家厚望,更不会坠了我冉家的名声。”冉安国虎目含泪转身朝着东方叉手说道。
朱庆眼见这火候是差不多了,便开口说道:“第二件事,乃是朝廷天大的机密。出自我口,只入你耳,不可有第三人知晓。你可能做到?”
“将军但说无妨,我以我项上人头担保,绝不会向他人吐露一字。”
冉安国此刻已经完全被朱庆套住了,只要是为了报国,现在让冉安国孤身去平定爪哇,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我自然信你。”朱庆看了一眼冉安国,解开了牛皮扎甲的丝绦,费劲地从里面掏出个牛皮袋子来。
打开牛皮袋,又从里面取出一个油纸包,里三层外三层拆了半天,取出一张纸来。朱庆转过身,把纸整理折叠了一番,拿在手中伸到了冉安国面前。
“你且看,这是官家密授我的地图。我们现在在这,爪哇在这,这些你在琼崖号的海图上都能看得到。”
朱庆拿出的正是赵昰赐给他的简易版世界地图,只不过朱庆折叠了一番,只把两广海南、东南亚及澳洲展示了出来。至于非洲欧洲和南北美洲,那和冉安国没有关系,他不需要知道。
冉安国眼底一片惊诧,伸手想要接过地图,可朱庆手一缩显然是不愿意给他。
冉安国反应了过来,连忙说道:“是末将唐突了,可这爪哇岛东侧如何还有那么多岛?那东南处如何还有一巨岛,怎地从未听闻?”
“这我也是闻所未闻,这图如今除了官家之外,便只有你我见过。”
“啊!”
“此去爪哇寻陈宜中,我就怕他在爪哇站不住脚,又往东南跑。你若要去寻他,没有地图,别说寻人了,怕是自己都回不来。”
朱庆此刻的脸色变得严肃,眼神中也充满了真诚:“我等下用纸给你描绘一份,你随身带着也好有个保障。这地图虽然没有针路,可看起来这些岛屿连成一片,相距也不过几日或十数日。有了这地图在,便是走迷了,跟着指南针和牵星板总也能一点点找回来。”
“多谢朱将军!”冉安国的眼睛又红了。
“唉,不必如此。此间无外人,你我相识于微末,出生入死,也算是知己挚友,我总也要保全你一二。”朱庆摆了摆手,“不过有一事你要切记,这地图你需像我一般随身携带,秘不示人。若事有不谐……”
朱庆没有继续说下去,冉安国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必不负官家所托,更不会辜负了将军的信任。请将军放心。”
“我自然是信得过你。”朱庆点了点头。“五个月后,景炎八年二月五日前后,我还在这西宋城等你。无论找不找得到,你一定要回来,这是军令不得有误。若是船队还未到此,你便在此等候便是。”
“喏。末将领命!”
冉安国走出了舱房,轻轻地按了一下盔甲中的油纸包,望着天空流动的白云,一股豪气充满了胸腔。
朱庆能把那么重要的东西誊录一份交给他保命,这是何等的信任。这种高度军事机密不是自己这种从九品的底层军官能知道的,朱庆把这地图给了他一份,怕是也担上了天大的干系。
亘古以来,最大的信任也就莫过于此。
朋友易交,知己难得。
此刻的朱庆在冉安国心中的地位,已经仅次于君王之后。
区区爪哇而已,哪怕寻遍这片连绵的岛屿,他冉安国亦无所惧。
最坏的结果无非一死,士为知己者死,壮哉!
第二日,冉安国独自一人率领着两条大战船,六条小战船离开了船队,向爪哇岛而去。
而朱庆和李凯,正率领着庞大的船队穿过马六甲海峡,往安达曼海前进。
从广州抵达斯里兰卡的航路在唐朝就已经开辟,海图和针路图在宋代已经比较详细可靠了。
因为蒙鞑在北方的大肆屠戮劫掠,造成了丝绸之路等同断绝。南宋时期的阿拉伯人从波斯湾、阿拉伯海一带出发,绕过印度次大陆,沿着海岸线抵达泉州广州已经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了。
而南宋除了张俊搞过一次大规模出海贸易,便不再有相同的行为了。一直以天朝自居的统治者们对于向外探索根本没有兴趣。
所以大宋所拥有的的这些海图很大一部分还是从‘蒲半城’那里弄来的,民间小规模的远洋贸易探险也未必留下了书面的记载,就是有朝廷也未必能弄到。
值得一提的是,张俊的那次出海贸易的负责人只是一个老卒。事后张俊觉得这钱太好赚了,于是又去找这老卒让他领人出海,但是老卒回绝了。
由此可见,民间应该有人偷偷地从事远洋贸易,不然一个老卒怎么会知道如何出海,又带些什么东西去海外交换各种香料和‘阿芙蓉’(即鸦片)等药材。
朱庆和李凯的船队,沿着海岸线一路收集各种牛羊马匹家畜家禽以及稻米瓜果的种子,无论优劣但凡那司农主簿说国内无有的全部都带走。
一路上也未曾遭遇任何不受王法感化的势力,沿岸的各种部落或是小国都很懂礼仪,主动送来的各种补给,可见大宋的天朝威仪早已传播四海。
不过可惜的是,这些供奉的东西乏善可陈,除了稻米瓜果并没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事物。直到船队抵达孟加拉湾的现印度斯里加古兰地区,大宋的船队却遭遇了一群不识相的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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