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跟着思云刚一进庄园大门,左侧厢房之中便走出两个人,向他们迎了过来。来者皆是女子,但是与思云不同,她们都是一身短襦劲装的打扮,并且身后背着宝剑,看上去是会武功的练家子。
只听其中一人问道:“思云姐姐,回来啦?这位是?”
思云笑着介绍道:“这位慕容公子,就是方才那两个落水者的朋友,我在半路恰好遇到,特意领他回来探望。”
另一人点头说:“哦,原来如此,那还真是巧了。不过,宗主也真是的,放着庄上药库里现成的药材不用,偏要姐姐跑去采。这新摘的草药不经过晾晒烘焙,也不好用啊。”
“傻丫头,你懂什么?”思云笑道:“宗主是担心他二人寒毒入体,落下病根,才让我去山里寻找新鲜的藤前草。此药不用焙制,直接煎汤服下,驱寒的功效最好呢。”
那名女子听她这么说,连忙顽皮的吐吐舌头,不再多言。
先前询问慕容雪身份的女子,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慕容雪,这才对思云说:“姐姐,宗主正在客舍救治那二位伤者,好像已经有一个人醒过来了,你们快去吧。”
思云道:“晓得了,且不忙。御风,你先带慕容公子到厢房等候。乘风,你去庶务阁,问那些小哥儿借一套男装来,给慕容公子换上,一来别受凉生病,二来他这副样子,见宗主也有些不雅。我呢,先过去通禀宗主一声。”
最后这一句话,思云是对着慕容雪说的,慕容雪闻言赶忙拱手:“如此,就有劳姑娘了。”
待思云转身离去,御风领着慕容雪回到左厢房,先斟上一碗热茶,让他喝着发发汗,然后便坐下来有一句没一句的陪慕容雪闲话聊天。
功夫不大,乘风快步返回,手里捧着一套干净衣服,衣服上面还搭着一条崭新的巾帕。
乘风笑着说道:“慕容公子,我们这里的男丁没有什么考究衣衫,只这些粗布短衣,请你将就一些吧。”
慕容雪赶忙谦让客气,不住向乘风道谢。
御风出门打来一铜盆热水,对慕容雪说:“现在沐浴可能来不及了,你不妨先用热水简单擦擦身子,然后换上干衣。我们在外面等候。”说罢,便拉着乘风一同离开。
慕容雪此时也顾不上矜持,连忙把湿衣服悉数脱下,简单擦拭一番之后,将头发披散拧干,再重新扎束整齐,然后换上那身干净利落的皂色短衣。
待一切收拾停当后,慕容雪拉开房门,对守候在外面的二女说道:“在下已经弄好了,感谢两位姑娘。”
看着装束干练整洁、面容俊朗英挺的慕容雪,乘风御风都不禁眼中一亮,御风更是忍不住叹说:“哎呦,慕容公子好俊俏啊。”
乘风年长持重些,嗔怪御风道:“女孩子家家,成天胡说些什么?没个正经的。慕容公子,她不懂事,多有失礼之处,千万莫怪。”
慕容雪被御风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嘴上直说没关系。
正在这个时候,思云远远的走了过来,她也略微打量了一下慕容雪,然后笑着点点头:“公子,我家宗主有请。”
慕容雪心里惦记太子的情况,忙不迭的连声说好,跟在思云伸手,往庄园内进走去。
两人一路穿廊绕院,最后到了专供宾客居住的客舍前。思云领先几步,朝站在门外的几名佩剑少女打过招呼,接着便领慕容雪走入内堂。
一进房间,慕容雪首先看到了正坐在椅子上的单廷宪。
单廷宪此时的精神状态还算好。他毕竟是有着深厚功底的习武之人,虽然之前一番激战折腾,损耗得比较严重,但是恢复起来也远比平常人快的多。
他瞧见慕容雪进来,不禁露出欣慰之色,冲着慕容雪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朝旁边的床榻努努嘴。
慕容雪顺着他的示意,赫然看见太子李炳正仰卧在榻上,身上盖着锦被,眼睛微微闭合。
床榻边上,正端坐着一位少女,一身鹅黄色素花襦裙,雪白披肩。因为她背朝着慕容雪,所以一时间看不清面容。
此时,那少女正将玉手搭在李炳的手腕处,为其把脉。
片刻功夫,只听少女悠悠说道:“李公子不必担心。你平日里体质本就羸弱了些,之前又受到极大的惊吓,再加上浸泡于河水之中,时间太久,因而导致寒毒侵入脏腑。不过,好在情况并不算严重,只须静卧调养几日,喝上些汤药,把寒毒祛除就好啦。”
李炳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黄衣少女,说道:“谢谢宗主的搭救之恩,李某……来日必将回报。”
少女闻言扑哧一笑:“回报什么?举手之劳而已,李公子言重了。”
说罢,她将李炳的手轻轻拿起,放入锦被中,又温柔的掖了掖被角。
李炳的眼睛里好像突然多了些什么似的,直愣愣的凝视着对方,欲言又止。
那位被称作“宗主”的少女毫不理会李炳异样的神情,忙完手里动作后,施施然起立转身,转向慕容雪单廷宪二人。
单廷宪的反应倒还好,慕容雪一眼看去,立时就呆了。
这位年轻的宗主,简直就是活脱脱的仙女下凡啊!
一瞬间,慕容雪的脑海中浮现出一首古辞: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芳泽无加,铅华不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宗主仿佛见惯了男子的痴呆模样,柔声道:“听思云说,这位慕容公子,是李公子他们的朋友?”
慕容雪回过神来,连忙拱手施礼:“哦!在下慕容雪,拜见宗主。感谢宗主对我家公子的救命之恩。”
只这一句,宗主便听出了李炳和慕容雪的尊卑关系,笑着改称“先生”道:“慕容先生不必多礼。我名叫夏侯凝寒,是仙霞山庄的主人。先生不必像思云她们那样称我为宗主,这都是我们家里人平时说着玩的。”
慕容雪连连点头称是,恭敬答应。
夏侯凝寒看了看已经再次合上双目的李炳,轻声说此处不便聊天,免得影响病人休息,然后领众人离开客舍,沿着回廊来到了不远处的一座凉亭。
凉亭正中摆放了一个精致的案几,案几上面茶盘鲜果,样样俱全,四周还设置几副席坐的软垫。
夏侯凝寒示意慕容雪和单廷宪请坐,接着自己也在主位上慢慢坐下。思云则跪于案旁,摆弄铜壶炭炉,为三人煎茶。
夏侯凝寒一直没说话,直到思云将香茗端到慕容雪他们面前才开口:“二位先生切莫见怪,凝寒心中有几个问题,想先请教一番。”
慕容雪和单廷宪对视一眼,笑着应道:“宗主……哦不,夏侯姑娘太客气啦,请赐教。”
夏侯凝寒朗声问道:“不知三位在何处高就?又是因何缘故在此落水的呢?”
慕容雪拿出从洛邑前就早已准备好的身份说辞,解释道:“我等都是东都的酒商,此行是赶往汴州做买卖的。至于落水一事,唉,那还真是说来话长啊……”
讲到这里,他转头望向了单廷宪,意思是:接下来你编吧。
慕容雪的做法,体现了他心思缜密的一面。他与李炳、单廷宪分开了一段时间,这才刚刚见面,因此并不晓得之前单廷宪他们有没有跟夏侯凝寒说起过相关的缘由。他不敢轻易开口,而是让单廷宪来讲,以便边听边配合。
单廷宪是老江湖,马上理解了慕容雪的用意,接口道:“我们一路上都顺顺当当的,没成想,在虎丘山附近竟然遇到了土匪劫道。主仆三人为了逃命,慌不择路,失足落水,才被冲到了这个地方。”
夏侯凝寒听完,并没有说话,只是秀眉微蹙,手指尖轻轻的敲着茶杯。
慕容雪和单廷宪见状,心中同时微微一沉,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少顷,夏侯凝寒淡淡说道:“咱们萍水相逢,不敢提有什么救命之恩。但是,坦诚相待应该是最起码的交往之道。如果二位有难言之隐,不愿对我说出实情,尽可直言无妨,何苦要编个瞎话欺骗凝寒呢?”
慕容雪尴尬道:“不知夏侯姑娘何出此言?”
夏侯凝寒白了慕容雪一眼,说道:“凝寒自幼跟随父亲学习相人之术,在这方面自信略有些粗浅心得。只看二位举止谈吐,尽显淡然自若的气度。这分明是久居高位之人才会有的风范,怎么能是寻常商贾可以相比?”
慕容雪心中不禁暗暗叹服,接着又不好意思的瞥了一眼旁边的思云,心道:你的宗主没看到我刚才哭鼻子的模样,否则就不会做什么淡然自若的评语啦。
夏侯凝寒接着道:“那位李公子更加了不得。即便是躺在卧榻之上,精神委顿不振,也难掩其身上的雍容贵气,想来身份不俗吧。”
单廷宪越听越觉得玄乎,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夏侯凝寒将目光转向了他:“单先生。若是凝寒没有看错的话,您应该是一位身怀绝艺的武林高手,又怎么会惧怕区区的山贼土匪呢?更何况,有我仙霞山庄在,这方圆百里之内也不可能有江湖恶徒敢伤害无辜百姓,又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批光天化日之下剪径谋财的强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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