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遥?”沈烈又惊又喜地站起身来,望向门口:“你怎么也在这里?”
李江遥迈步走进房间,笑着应道:“你说巧不巧?我昨天刚到的。方才听手下说你来了,我还纳闷呢,沈大哥怎么先跑去见徐友长了?他俩感情那么好吗?”
徐友长在一旁沈烈解释道:“部队即将讨伐江南,因此大都护决定将此地作为渡江的前进基地,镇疆军各部兵马正在陆续向庐州集结。”
沈烈苦笑道:“你这家伙,刚才也不跟沈某说,江遥此时也在这里。”
徐友长哈哈大笑道:“你老哥也没问江遥在哪儿啊。我这不是忽然见着你,高兴得忘了嘛。”
李江遥笑着招呼二人坐下,开口问道:“沈大哥,你这是准备去帝都吗?”
沈烈微微颔首:“是啊,帝君忽然召见。我寻思着,反正也是顺路,不如先来和你们见个面。江遥、友长,你们击败了侵略圣唐的外敌,收复了皇朝国都,为死难的将士百姓报了大仇,先帝在天有灵,终可瞑目了。沈某钦佩你们,更感激你们!”
李江遥郑重地说道:“沈大哥,胜利的荣耀,是属于我们每一个人的。不仅仅是镇疆军,所有抗击突厥的人,都无愧于圣唐和先帝。尤其是你,在纷繁复杂的乱局中,辅佐帝君成功继位,并保住了中原腹地,没让突厥再前进半步,殊为不易。”
沈烈摆了摆手:“嗨,那可不是我的功劳。我只不过是完成了先帝的遗命而已,除此无他。”
徐友长在一旁叹道:“长史大人为圣唐做了什么,我们所有人都心中有数。唯一没数的,就是李炳!忘恩负义,嫉贤妒能!”
听他这么说,沈烈不禁微微一愣。徐友长的言谈语气,尽显对李炳的不满,而且是丝毫不加掩饰。要知道,他可不是普通人,而是镇疆军的副帅、手握数十万无敌精锐的新一代名将。徐友长能说出刚才那番话,对圣唐帝君而言,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李江遥看出了沈烈的担忧,洒然一笑:“沈大哥,你别往心里去。友长性子爽直,一向都是想啥说啥,不必在意。”
沈烈表示理解地点点头:“沈某做事只求问心无愧,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更不稀罕什么功劳和奖赏。帝君他有他的想法,无所谓!眼下不是挺好吗?自由自在的,可以专心为我师父和妻儿报仇了。”
李江遥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之前帝君赐你爵位封号,卸去你逆鳞司首座的职权,任你独自去闯龙潭虎穴。慕容雪、董天星和周兴他们都急坏了,连着给我发来好几封书信,让我想办法助你。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无论帝君,还是朝廷,始终对你不闻不问。如今忽然传旨召见,恐怕没什么好事吧?”
沈烈淡淡一笑:“嗨,即便是没什么好事,但也不会有什么坏事。沈某对圣唐和朝廷忠心耿耿,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皇朝的事情,哪怕是帝君,也总不能无端降罪吧。我估计,多半就是有些逆鳞司的陈年旧事,想找沈某问一问。”
李江遥看了看徐友长,然后对沈烈说道:“沈大哥,帝君不会降罪,但是朝中那些奸臣却未必肯消停,不可不防啊。”
“哈哈,沈某何曾怕过奸臣?”沈烈朗声笑道:“应该是他们怕我才对!”
徐友长摇了摇头:“话不能这么说。我们都知道,长史大人是铁骨铮铮的好汉,从未把那些宵小之辈放在眼里。可是,如今你已经没有了官身,缺少帝君和逆鳞司的支持,很多你当初得罪过的仇家,都欲至你于死地。江遥和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李江遥望向沈烈,试着问道:“要不,咱做个别的选择?”
“什么选择?”沈烈有些好奇。
徐友长接口道:“去西疆吧,别回帝都了。你的仇,我们替你报,生擒活捉劳剑华,然后交给你处置,怎么样?”
沈烈无声的看了看面前两位年轻的挚友,他心里清楚,李江遥和徐友长是真为自己着想,担忧他此去帝都,会遇到什么大麻烦。
如果沈烈只是一名普通的朝廷官员,卸任之后重新被帝君传旨召见,那不仅不是坏事,反而还是一种殊荣。可是,他身为皇家私兵、圣唐顶级密探的头子、无数贪官污吏和叛贼乱党的克星,忽然又被叫回朝堂,真的是吉凶难测。
李江遥他们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才会提出让他不要前往帝都的。
想到这里,沈烈微笑着说道:“我十九岁入北衙逆鳞司,杀伐果决、冷酷无情,被朝野上下戏称为活阎王,人人谈之而色变。尤其在是师父、妻儿被劳剑华杀害之后,整个人更是性情大改。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感情、再有朋友了。”
他顿了顿,声音略显哽咽:“没想到,上苍并没有完全抛弃沈烈,到最后,还是给了我知心过命的好朋友、好兄弟。江遥、友长,你们的心意,我都收到了,也万分感激。”
“你别光是感激啊,”李江遥道:“听不听我们的?”
沈烈淡淡笑道:“听是听,但我无法按你们说的去做。江遥,无论前路是一片坦途,还是崎岖坎坷,我都必须勇敢的直面它。逃避,不是沈烈的做派。”
李江遥也知道,以沈烈的性格,恐怕是很难劝动的,与其再苦口婆心、絮絮叨叨,不如解决点实际问题。他想了想,开口道:“沈大哥,既然你已经做出选择,那么我们就不再废话了。正像你说的,大丈夫顶天立地、无所畏惧,哪怕是刀山火海又有何妨?闯他娘的就好了。不过,你如果真把我们当朋友,那就给我和友长透个底,帝君这次到底是为什么忽然要见你,我们了解一个大概,也好有些准备。”
沈烈点点头,沉吟了片刻,忽然问道:“当初坦利被你出手擒获,为保住自己的小命,提供了三个情报。这事,友长清楚吗?”
徐友长应道:“江遥都跟我讲过的。一个是刺杀何大统领的真凶,一个是劳剑华效忠的对象,还有一个,就是关于李炳的身世问题。怎么?是跟这个有关?”
沈烈道:“我估计,八九不离十。当年,我师父秦铸担任逆鳞司长史,曾专门调查过此事,掌握了不少证据,就封存在逆鳞司的密档之中。”
“那密档呢?”徐友长好奇追问。
“在我手上。”沈烈淡淡说道:“我卸任长史之后,一并将密档带离了逆鳞司。”
李江遥微微颔首:“怪不得。依我看啊,帝君找你,多半就是为了追查密档的事。”
沈烈继续道:“我一直认为,那份密档里的内容,是一个潜在祸害,若是被田沐或其他人掌握了,必会造成难以预料的危机。”
徐友长道:“既然是祸害,那干脆直接毁掉不就得了?干净爽利,一了百了!”
沈烈闻言,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唉,我曾好几次动过销毁密档的念头。但是逆鳞司有逆鳞司的规矩,我不能毫无顾忌任性而为。”
“那你打算把他交给帝君吗?”李江遥好奇的问道。
“我准备看看情况再说。”沈烈道:“说实话,帝君究竟是先帝的骨血,还是晋王的后裔,其实并不重要,也根本无法彻底断定。重要的问题是,他是不是一个好皇帝。”
李江遥明白沈烈的意思,点了点头:“其实,我和你的想法差不多。血缘只能证明一个人的出身和来历,却无法左右他的观念和性格。是不是一个好人,是不是一个好帝君,并不是看他的亲生父母是谁,而是看他心里有没有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愿不愿意为此担当。”
徐友长一时没明白他俩的意思,忍不住问道:“你说看看情况再说,究竟看什么情况?”
沈烈神秘地笑笑:“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因为我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当我觉得应该把密档拿出来的时候,自然会拿出来。”
“可是如果李炳现在就逼你交出来呢?”徐友长有些担心。
“那我就跟他耍赖呗,”沈烈两手一摊:“密档之事,子虚乌有,纯属好事之徒瞎编的,我去哪里给他变出来?”
李江遥不禁哑然失笑:“沈大哥,咱俩还真对脾气,换成是我的话,也会这么耍赖。不过,一味的死不承认,到了最后恐怕也混不过去,你还须多做几手准备才行。”
沈烈表示同意:“说得没错,我会再多考虑一些状况,然后随机应变的。”
李江遥心中忽然涌起了一种不舒服的感觉,郑重说道:“沈大哥,你曾历经过无数风浪,是真正的英雄豪杰。但是,这一次的对手,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也比以往任何一次更凶险。帝都之行,万望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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