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堪此时的模样就和他名字在满语里的意思差不多,一副汉人衣装打扮。
金钱鼠尾是不能留了,朝中明面上不禁止这个,但规章制度实行起来,这辫子无论从官面还是民面都不受待见。
维京辫对他来说又有些膈应人,反倒汉人束发的模样更容易接受一些,在一些特殊时刻也能咬咬牙编成维京辫子来表忠心。
以前那个身负重伤都想着要维护满清,想让福临走的体面的他。
现在也一样来监管着福临,让他体面一点。
禅让对黑旗大清国内诸旗都很重要,真正的掌权者迈出了关键的一步时,同时也是诸多臣子跟进一步的最好时机。
禅让三步走。
皇帝写下诏书退位。
再制定禅让对象,开办一场禅让大典,于大典之中宣读禅让宝册。
然后,新皇帝上位,写下诏书,昭告天下。
最关键的昭告天下之后的事儿。
大封群臣是最基本的。
所以福临安稳退位将皇位禅让给兀儿特,对八旗,特别是对满八旗来说格外的重要。
在汉地过了一年多安生日子。
彻底让满八旗看清了现实。
八旗中人最多的汉八旗已经和满八旗切割了,鄙视链也变了。
福临这个皇帝对八旗来说更是甩不脱的阴霾。
仿佛他们不被重用,被诸黑旗排挤,被汉民排斥等诸多不顺,难以忍受之前在满城之内做爷,出了城在外头回归生产这种巨大的落差。
让他们没法彻底与旧日的满清彻底割裂开来,全身心投入‘新朝’的麾下。
这全都是因为福临的存在。
尼堪自然和中下层旗丁想的不一样。
但他和其他八旗旗主的目的,和八旗中下层旗丁是一致的。
福临不退位,他们没有出头之日,但若是他们推动福临禅让......那又不甘心,也不能丢这個脸,眼下兀儿特有意,他们便作随波逐流状,聊以自慰。
现下尼堪看着福临,面无表情。
“摄政王得知皇后有了身孕之后就回来了,随后便让你禅位,这一点你知道。”
福临闻言轻出一口气笑道:“皇父摄政王慈悲,朕已经准备写下诏书之后就随盛京实胜寺玛赤松大喇嘛修行,此生再不理凡尘事。”
尼堪面色依旧冰冷:“孩子诞下之后,无论男女,你无论如何都要求得他为你的孩子赐名,若是让你的家眷往后还住在盛京皇城,你必须得拒绝,写下宝册之后伱最好直接称病不出,等新皇即位登基之后立刻请命出家修行,如此......或能保你不死。”
“堂兄所言,朕都记下了,身在囹圄之中,不强求什么,只求儿女平安。”
“那最好不过。”
简短的对话结束,尼堪径直扭头去了前头的车厢。
黑旗兀儿特回京,福临离京两百里前往通州迎接为之后的禅让做预热,朝中大臣以及诸黑旗,八旗的代表人物也不能缺席。
尼堪的任务还不止是迎接。
皇帝退位禅让什么的,不可能由他亲自把这些个诏书读一遍,毕竟......一般来说禅让这个事儿,很难是自愿的,万一闹出什么幺蛾子,会给新皇增加变数。
这就让尼堪嗅到了机遇。
既然要借着福临禅让,新帝登基的机会彻底扫清八旗与旧日的纠葛,博得新皇的信任,也为了让老爱家今后的日子好过些,不至于时刻提心吊胆的担心被灭族。
尼堪这个昔日吃了一发鹿弹濒死挣扎着犹自要维护满清国体的硬汉,如今要作为老爱家宗室里的代表人物亲自宣读福临的退位,禅让诏书。
在此之前,他已经将自己的两个儿子兰布与尼思哈送宫里做侍卫了,还加入了镶黑卫,之后一番运作,就会顺势送到兀儿特四子慈炣身边。
同时,也是他与岳乐牵头在八旗内部将各旗丁口全都统一编册,将八旗彻底绑定为一体,为之后迎来一位真正的八旗之主做准备。
也只有这样,八旗之中才有一部分人能以两黄旗的名义继续担任大清皇帝的直属部队。
如此,才能让新皇彻底接受八旗。
腰腹间狰狞的大片伤疤酥麻刺痛感又泛起,让坐在车厢之中的尼堪回了神。
以前在张家口腰腹间吃中一发鹿弹,人差点就没了,全靠体质不错外加强烈的求生欲硬顶了过来,此后腰间就留了大片疤痕,偶尔就会泛起轻微刺痛与酥麻感。
这疤痕,就和过往一样触目惊心,不堪回首。
也和这车厢内外的一切事物一起提醒着尼堪。
就和当初他一边从嘴里喷血一边叫着要杀了福临一样,没有其他选择了。
这年头的生产力完全与人挂钩,就算眼下最大的畜力收割机,上头也必须站着十几个人来协助运转。
关内的人口数量和关外不是一个量级的,只要得到了充分利用,那么关内发展速度自然会远超关外。
正巧。
朱由检回京到关内,正好赶上关内开始秋收。
也是黑旗大清的活力爆发的季节。
帝国的强盛,从一眼望不到头的麦田上驰骋的奴工与器械就能看出来。
朱由检回京的队伍,就这样与前来迎接的队伍在玉田县的一个小农场边上的大道上相遇了。
因此,小农场主有了和大清朝臣勋贵跪在一起迎接摄政王的权利,还能见到福临在随侍的陪同下缓步上前,笑着请兀儿特登上被一同拉来的,专供皇帝乘坐的六驾车辇。
还让兀儿特坐里头,他在外头驾车。
群臣亦多有请兀儿特乘车的。
朱由检自是不会客气,上马车之前让小地主不用战战兢兢,只管去指挥长工奴隶们秋收免得耽误了农时。
群臣自是大赞贤王体恤百姓,实乃国之幸事云云。
等上了马车,前来迎接的群臣与护卫兵马围着车辇与仪仗队伍象征性的走个几里路过后,朱由检随即下车换乘铁路马车,并在车厢里依次接见群臣。
其中就有他的宝贝女儿。
“你旗下臣民对移居四岛怨言颇深呐,朕本想强压,但兀儿特既是要登基,自然不能一上位就无故打压忠良臣子,想来也只有将你黑蓝旗拆分开来了,正好到了四岛,可从正黑旗籍的倭人中补充,只是你心头莫要有芥蒂。”
简单寒暄两句过后,朱由检自是说起了正事。
朱媺娖半跪行礼:“没能管束好臣子乃是儿臣的过错,而今只全凭父皇做主,儿臣对那四岛也好奇的紧,这辈子还没去过那么远的地界。”
朱由检闻言稍加宽慰:“京师事了之后,电报线路将铺设到朝鲜巨济,届时朕也会陪着你前往四岛,待得铁路修的差不多了这来去也方便,不算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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