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的,顾非领着顾小怜上门来了。
女人打扮的很干净,甚至可以说是素净,很明显来之前的时候仔细打扮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陈三秋的错觉,和他上次见到她的时候不同,顾小怜的身上好像多了几分怯生生的感觉。
反正是没有那个在牛家庄和他讨价还价的女盐枭的做派了。
“梅永虽然只是泰安盐课司的盐运副使,但是他身后还有靠山,你凭什么觉得你护得住我?”
顾小怜不是扭捏之人,和陈三秋也不是初次相识,在顾非避嫌一样的退下之后,她直接开门见山的发问了。
“那个梅永或许还有些麻烦,不死心肯定是有的,至于他身后的人,反而好办了!”陈三秋奇怪的看着顾小怜:“梅永或许为了得不到你,老羞成怒,但是,他身后的靠山可不傻,为了自己属下的一房小妾,来找我钦天监的晦气,那是脑子有水的人才干的事情!”
顾小怜脸顿时就黑了,虽然这话是实话,但是,她总觉得这话里话外是在贬低自己。
咋了,他顾小怜不配吗?
“还以为你们盐帮有我用得上的时候,没想到,居然是我给你们收拾烂摊子,我估摸着,你的这事情我替你顶回去,盐帮那边我是没指望了!”
陈三秋摇摇头:“好了,不用纠结了,既然你人都来了,想来已经是心里已经是有了决断的,做我门下弟子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顾非说了你还是有几分本事的,我这里有你的用武之地!”
“就这么简单,做你的门下弟子,我不用付出什么代价?”顾小怜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有些不大自然
“你有什么能付出的?”陈三秋上下打量她几眼,微微摇摇头:“还是算了……”
“你……”顾小怜气急,陈三秋却是没有管她,自顾自的走出去:“顾非过来,带着你姐去安置一下,顺便将你手头上的事情给你姐说说,以后你的事情就交给她去做,你跟着我!”
陈三秋走了出去,他是真没当这事情是多大的当一回事,袁彬还在钦天监等他,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他都得去见对方。
避而不见是不可能的,虚以委蛇才是王道。
袁彬和李通兴致勃勃的赶到钦天监,却是愕然发现陈三秋居然没有住在这里了,好在钦天监的人知道陈三秋的新住处,派人去通知了陈三秋。
而陈三秋选择见面的地点,还是那诗诗小筑,如非必要,陈三秋是不会将袁彬和李通领到自己的新宅子这边来的。
陈三秋的选择,显然很令袁李二人满意,所以,陈三秋赶到诗诗小筑的时候,两人已经备好酒席在等候着他了。
“上次和李兄弟吃酒的时候,还说起袁兄弟了呢,我说怎么这么就不见了,这是悄悄到哪里发财去了么?”
“论到发财,哪里比得上陈老弟的手段!”袁彬哈哈大笑道:“回了一趟京城,我可是听说今年京城是海晏河清,以往年景一道年关就跳出来装神弄鬼的那些邪魔外道几乎都消失不见了,就是有,也是偷偷摸摸,好像生怕被钦天监发现一样!”
“这可都是陈老弟巡查房的功劳,这事情太后听说了,都说了几声好!”
“真的么?”陈三秋眨眨眼睛:“袁兄弟回京见了太后?”
“我就是听人说的!”袁彬呵呵摇摇头。
陈三秋不信,谁和和太后说这样的事情,钦天监或许能成为太后嘴里的话题,但是钦天监巡查房清剿规范京城各个教派,这种事情可就有些上不得台面了,谁要用这种事情当话题和太后攀谈,那这人一定是在太后面前没话找话了。
“是五军都督府的孙都督!”袁彬看到他神色,知道他不信,解释了一句:“也是太后娘家的族人,而太后平日里和自己族人,也是说些无关朝政的闲话的!”
“孙都督?”陈三秋恍然大悟:“原来是太后的族人,那就怪不得了!”
“以陈兄弟的才干,在南京这样荒废,实在是有些可惜了!”袁彬有些惋惜的说道:“京城钦天监的巡查房,从无到有做的有声有色,可我听陈兄弟自己说,到南京来,你要做的建立钦天监巡查房的事情,可是一直都没眉目,是南京钦天监这边阻挠么?”
“也算不是阻挠,不过蒋监正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而且,巡查房的规矩,是一定要钦天监子弟才有资格的,所以,有点难办,但是,现在也在慢慢办了!”
“那我就放心了!”袁彬笑着点点头:“那陈兄弟是想将南京钦天监的巡查房,做到和北京那边一样的格局吗?”
“我倒是想啊,但是,南京我可是一个外来户,比不得京城那边,要人没人,要助力没助力,真有事情,我都不知道该找谁来帮忙,又有谁能来帮我的忙!”
陈三秋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总归是要给袁彬一个说法的,让他知道自己一直在做自己的事情,那么他关注自己的时间自然就少了许多了。
“谁说没有助力,那是你不愿意去找!”
袁彬说道:“你若是愿意,我替你引见孙都督,你不是外人,南镇抚司的孙佥事,算起来还得叫孙都督一声兄长呢,孙都督一定也很愿意见到他兄弟手下得力之人!”
“这不合适吧!”陈三秋犹豫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都说了不是外人!”袁彬毫不在意的说道:“我也禀报过都督大人了,你若是无事,下午我就带你去拜见都督大人!”
五军都督府,起初为大都督府,在大明开朝之处,权柄是很隆的,太祖朱元璋命大都督府节制天下兵马。
后来朱元璋以“权不专于一司,事不留于壅蔽。”为由将大都督府一分为五,分为前后左右中五军都督府,永乐七年,朱棣迁驻北京,在北京另设行在五军都督府,永乐十九年,正式迁都北京之后,罢留守行后军都督府,在北京的五府不称“行在”,原在南京的五府,加称“南京”二字。
自永乐始,由于营建北京、北征蒙古等事宜,朱棣将大批的南京军队调往北京等地“照得南京各卫所军伍俱自永乐年间分调,所存者十无三四。”在迁都北京之后,北京的行在五军都督府继承原来五军都督府的大部分所属都司、卫所,而南京五军都督府主要管辖南京地区的卫所。其次,两者之间属于隶属关系,即南京各府相对应的隶属于北京五军都督府。
南京的五军都督府虽然还有一定的军队管理权和指挥权,但是和北京比起来,本来就衰落了不少。
而在去年的土木之变之后,瓦剌大军进攻北京,在那样的形势之下,五军都督府这样松散,彼此节制的统御军队的方式,显然不适合当时的行事。
以于谦为主导的兵部,基本上在朝廷的命令下,掌握了总督军务、掌握兵戎、总兵之权。
而南京兵部自然也是有样学样,将原本南京五军都督府剩下不多的这些总督军务、掌握兵戎、总兵的权利,慢慢的夺取了过来,南京五军都督府虽然依然是名义上大明南方的最高军事管理指挥机构,但是实际上已经是名存实亡,就剩下个空壳子了。
大部分的军务,都已经转移到南京兵部这一边去了,而五军都督府的这些左右都督,左右断事,基本上也就是一个尊贵的虚职了。
这官员要是没有实权,那么,哪怕你清贵如一二品,也不过如此,而官员要是有了实权,哪怕是陈三秋这样从九品的不入流的小官,依然有出入宫阙,被太后召见的殊荣。
陈三秋别的或许没有研究透彻,但是这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的关系,他倒是认真的琢磨过的,无他,事关于谦而已。
所以,对袁彬兴致勃勃的要为他引见这位后军都督府的左都督,他真说不怎么感兴趣,一个连锦衣卫的千户都可以不给面子的左都督,嗯,见不见也就那么一回事吧!
“我听你们佥事大人说过你!”
孙玉均看起来和孙玉林有几分相似,只是年岁更大一些,而且,脸上那酒色之气,也更浓郁了一些。
不过,对陈三秋的态度他还算是很温和,甚至有点亲切:“都来南京这么久了,也不来我这里坐坐,我都怀疑你们佥事大人没有告诉你我的存在呢?”
“我这次来南京,禀报过佥事大人,不过,因为身上有钦天监的差事,佥事大人倒是没有吩咐什么!”陈三秋低头回答道:“都督大人见谅,以下官现在的身份,实在是不方便前来参见都督大人!”
“那你现在可不也来了么?”孙玉均哈哈一笑,颇有几分爽朗的味道:“不就是宫里的那点事情嘛,要避嫌也轮不到你这样的小家伙,不过听有意思,我第一次听说钦天监可以在宫里建造观星台看天上的日月星辰的,太后为这事情,也没少和陛下念叨!”
陈三秋苦笑了一下,却是不敢回答这话了。
什么叫就是避嫌也轮不到自己,这事情真被惦记上了,那是真会死人的啊。
自己多大点身板,能和眼前这位太后的族人比,宫里的那两位折腾来折腾去,无论这么折腾,太后却是稳如泰山的,眼前这些姓孙的背靠太后,当然一点都不担心了。
他们甚至都不用站队,牢牢的站在太后的阵营里就可以了,一点都不需要犯难纠结。
“你是南镇抚司的百户,回头在南京找个地儿,挂个牌子吧!”孙玉均大大咧咧的吩咐道,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为难陈三秋的:“你们佥事大人那里,我去给他说,在南京有北镇抚司的千户所,但是南镇抚司却没人,可不成个体统!”
“啊!”陈三秋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突然对方嘴里蹦出这个一个话题。
“可下官这边没有人手啊!”他苦笑了一下:“就算是南镇抚司命令下官在南京开个百户所,但是没有人手,这百户所开了岂不是和没开一样!”
“人手从军中挑选不就可以了,你若是没人,我可以给你推荐些人,再不济也可以从北京那边调人过来吧!”孙玉均不以为然的摆摆手:“这事情就这么定了,回头你去办吧,哦,对了,袁彬现在没个去处,这百户所若是你没时间打理的话,他倒是可以帮你看着,你不是说没有人手吗?”
“可袁总旗是北镇抚司的人啊!”陈三秋脑瓜子嗡嗡的,这位孙都督自说自话,似乎一切都给安排好了,好像也没问他愿意不愿意!
当然,他就是一肚子的不愿意,也得说愿意的,若是不愿意的话,很可能这事情就和他没多大的关系了,哪怕依然挂着他陈三秋的名头,这个百户所只怕也是袁彬在做主。
袁彬依然是他名义上的属下,不同的是,无论袁彬做出什么事情来,他这个上司肯定是脱不干系的。
既然躲不掉,那就得将事情牢牢的控制在自己手里,这样才是最为稳健的办法。
“这也算个事情?从北镇抚司挑选人手充入南镇抚司,本来就是南镇抚司的传统!”孙玉均摆摆手:“行了,这事情不用你操心了,你们两个好好干,精诚合作,别给你们佥事大人丢脸,别给太后丢脸,知道不!”
走出都督府,陈三秋一直阴沉着脸,袁彬跟着他身后,见到他不说话,也是没有开口。
“陈兄弟好像有些不大高兴了!”身后李通和袁彬嘀咕道。
“是陈百户!”袁彬小声的纠正着李通的称呼:“陈兄弟以后就是我的上司了,我得叫百户大人了!”
“哎!”陈三秋站定脚步,看着他们两个:“其实,就这个事情,袁兄弟你可以直接和我说的,何必要劳动都督大人一番,以你我的交情,难道我还不会为你考虑吗,不过就是一个总旗的事情,咱们指挥使大人,我也是能说得上话的!”
“若是我真的直接给百户大人说,百户大人真的会让我满意吗?”
袁彬似笑非笑的看着陈三秋:“有孙都督出门,南镇抚司行文,这样岂不是比你我私相授受的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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